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千殇图 > 第一百零四章旧仇新帐恨惊心
    暗影备好了马车,封羽锦给了他一个令牌,交代道:“把她安全送出宫,记住——确保她无事之后再离开,还有…那个秘密。”

    “是,请王爷放心。”

    小翠感激的鞠躬,掏出一封信,看向封羽锦:“答案就在这里,到时我不会交给你的下属。”

    “嗯。”

    封羽锦再望着窗外,居然洋洋洒洒的下了雨,天空灰蒙蒙一片,还有电光掠过远方,宫人来给他合上窗户,披了一件毯子,上了药的伤口撕扯着疼,药效发作得很快,他除了麻木就剩下了无尽的痛。

    “王爷,要喝茶吗?”

    “嗯——”

    其实他在怀疑小翠说的奸细的可信度,毕竟他了解自己身边的人,暗影、商牟,还有环月,可是她一个宫婢似乎没有理由以此欺瞒他,何况她马上就要离开宫中,更不可能自寻烦恼,故意撒谎,于是他心中纠结不清,脑海一片混乱……

    过了不久,商牟回来了,他比起之前似乎要憔悴一些,一想就知道是因为和环月之间的事情,封羽锦便问:“你真打算和环月闹翻?”

    商牟显然没有料到封羽锦会有兴趣过问他的私事,想了想,抱拳:“我不能那么自私,让她永远跟着我,所以——她现在走了也好,以后会遇到更适合她的人。”

    “呵呵,人啊…总喜欢自欺欺人的,不仅如此,还特别自以为是,以为放手就会永绝后患,换来彼此的美满静好,其实——都办不到……”

    封羽锦不屑的挑眉,似乎在发怒,或许他也在气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幸福流失,他还要静观其变,就是太骄傲放纵了,才会连一个女子都守不住——

    他甚至有些憎恶商牟的做法,因为在他的身上,他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只是不同的是,他是想方设法的想走近她的心中,而他,是千方百计想要推开环月,一个两个,愚蠢至极。

    “还请王爷保重身体,我与环月,结束了。”

    哂笑,商牟是嫌他多管闲事了,封羽锦摆摆手,无可奈何:“希望你不会因为你的决定后悔。”

    后悔?

    他从开口之时就后悔了,可是有什么关系,只要她最后过得开心快乐,这点不舍算得了什么?

    与其在短暂的温暖中提心吊胆,还不如趁早各自天涯,草长莺飞,两两安好。

    此生不悔梦归处,背扛长刀,杀人厌世,遇她笑靥如花,容颜姣好。

    此生亦悔入星河,身不由己,苟且偷安,至此分离远走,情缘断绝。

    “多谢王爷提点,商牟不后悔。”

    昧着良心的话语,总是那么的没有感情,好比一杯冷掉的茶水,看不见任何的浮沉。

    两人下了三局棋,商牟输了三局,局局武断出手,被封羽锦死死的压制,最后落子一刻,楚河汉界,瞬间沦为对手山河。

    封羽锦叹气,黑子故意迂回放水,商牟瞧他一眼:“王爷,何必手下留情。”

    “这是第四局了,你难道不在意吗?。”

    “棋局如战场,没有重来的机会,要么死,要么同归于尽,至于顺利,最后属于战争,不会臣服凡人。”

    “你想得倒是有道理,可是兵临城下,乱世当头,下一刻就会改朝换代,生灵涂炭,如果是这样,你战是不战?”

    “战,血流成河,不战,山河破碎……”

    “可是,你应该知道,血流成河是暂时的,若不战,便会哀鸿遍野,直至永恒,短暂的战争,是为了更长久的和平——如同棋局,你偃旗息鼓,弃甲曳兵,最终也不过是死局,那为何,不全力以赴?”

    商牟无言,低头,沉默良久,他抱拳:“王爷教诲,属下铭记在心,只是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封羽锦把桌子一掀,气不打一处来,吼道:“油盐不进!”

    却牵动伤口,疼得他连连龇牙,商牟直率,端了一杯茶给他:“王爷不要气坏身子。”

    “啪——”

    茶杯粉碎,封羽锦气得头疼,怒骂:“你出去!”

    商牟也没有其他表情,颔首就走了。

    窗外的雨大了,听见殿外有人吵吵闹闹,急躁不安的穿梭雨中,嘴里絮絮叨叨的哭闹着,犹如群魔乱舞,地狱哭丧。

    宫人也是没大没小的跑进来,都忘了行礼,脸色苍白道:王爷…先…先皇后…撒手归天了…现在陛下已去了冷宫,各宫嫔妃都人心惶惶,担惊受怕的,听说先皇后死得不明不白的,好像…是被人下药毒害了,死状奇惨……“

    “你确定…先皇后怎么会……”这么快…便死了。

    封羽锦隐秘的微笑,却仍然装作惊讶难过的模样:“怎么会这样…是谁如此恶毒…连冷宫都要插足——”

    “目前还不明白…不过现在后宫都乱了,说宫中出了刺…可是,却没有一点线索,陛下也是愤恨不已…已经派人去搜查了……”

    “发生这种事情,本王也很难受…只是身上有伤,恐怕是不能亲自去探望大哥了……”

    封羽锦眼皮一垂,隐约有泪光浮现,饶是谁,都看不出来他是蓄意假装的。

    “王爷不必担心,御医和侍卫都在冷宫,还有陛下亲自到场,相信会理解王爷的。”

    “嗯…你叫人也去瞧瞧吧,免得被人嚼舌根,说本王隔岸观火,无情无义。”

    “是,奴才这就去。”

    待宫人走了,封羽锦一声冷笑,转头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他有一刻失神,待眼睛酸了,他才低语道:“母妃…锦儿,为您报仇了……”

    彻底释怀,胸腔舒畅,似乎有春风徐徐的吹着,吹开了早春的浅黄色的桂花,花树汇成了海洋,他置身其中,看遍了唯美绮丽的风景。

    冷宫中,朴素宽大的床榻上,封邑启悲悯万分的抱着聂语萱已经僵硬的身体,他想起之前的种种,一瞬间心头复杂难受,好似打翻了五味瓶,泪水落在她安静清雅的脸上,化作一朵一朵透明的水花,却再也激不起任何的动静。

    “语萱…语萱…都怪朕不好…是朕不好,让你独居冷宫…从未来看过你……”

    往昔恩爱在眼前,过往欢悦上心头,封邑启似乎一下子就苍老许多,他鬓间偶有银发,撩落在额头,低眉之时与聂语萱的长发交缠在一起,那么的凄美冰冷。

    他悠然记起,当年在王府见到她时的美妙场景,他在院子里练剑,烈日炎炎,灼心炽热,他满头大汗,见她浅笑着走来,与他一样一脸通红,手里揪着帕子,扬眉时大方美丽。

    “小女子聂语萱见过太子殿下。”

    “聂小姐不必多礼。”

    还没抬头,柔软的帕子就为他擦去了汗珠,她害羞的掩唇,脸颊绯红:“小心暑气。”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见她踮着脚艰难的伸手,他心里微妙的动了动。

    那一年,他十九岁,她十八岁,王府与聂府结亲,三月后举行了婚礼,她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他想,如果舞己没有出现的话,他与她,一定可以一直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可是舞己的出现,彻底扰乱了他的心,他那时才懂得,原来在那一年的相遇,他并非是爱上了她,只是心动罢了,对于舞己,他掏心掏肺,爱得死去活来,即使知道她与西琼青梅竹马,暗生情愫,他依旧从中作梗,得到她,专宠她……

    至于聂语萱,他更多是愧疚和同情。

    到后来,他登基上位,他立她为皇后,不过是为了稳定朝政,巩固政权,便于以后树立,掌控皇权,其实爱情早就殆尽了。

    这么多年来,他们虽是结发夫妻,可是聂语萱在他心里的位置甚至比不上一个年轻貌美的贵人,更多的,是她的地位和权势带来的压力。

    所以最后,南辕北辙,她变得嫉妒狠心,染就一手鲜血,而他也冷漠无情,与她越来越远。

    到现在,阴阳相隔,他才猛然顿悟,又记起之前的诗情画意,浓情蜜意,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她的手再也无力抓紧他的袍子,她的眼眸再不会紧紧追随他的背影,她的心也终于是冷却成冰,失掉温度……

    最怕世间有情痴,水无意,花落走,江月离合,泪眸中;

    最恨无情诉爱苦,本无心,惆怅多,竹溪依偎,醒成空。

    床榻下跪满了人,封羽及在其中痛哭流涕,袖子显些被揪烂,御医已经查完,聂语萱是中了马钱子之毒,分量过重,窒息而死。

    “给朕好好查!凡是与此事有关之人,统统处死!”

    冯御医悄悄的退了出来,其实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院子里栽的草药了,撑了一把伞,他跑进雨中,翠绿的叶子生机盎然,根茎深扎进泥土,贪婪的汲取雨水。

    他撅了一把叶子,在手里搓了搓,看见白色的汁液冒出来,就放在鼻尖闻了一下,一阵浓烈刺鼻的味道冲来,他皱眉在衣服上抹抹,又扯了两根草药,到殿中,丢了伞,径直走向封邑启,捧上清脆的叶子,弯腰一跪:“请陛下看看这是什么?”

    封邑启不解:“什么?”

    旁边的御医纷纷上前查看,目瞪口呆,都问:“哪里来的?”

    冯御医一直殿外院子西南角处,众人看去,都低头叩拜到:“回禀殿下,是马钱子……”

    封邑启还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盯着,封羽及却是想明白了,他怒目道:“冯御医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母妃…是自杀的!”

    冯御医惶恐的抱歉:“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此事还没有调查清楚,下臣只是实事求是。”

    绿芙却在此刻抬头,红肿的眼睛我见犹怜,她用如封羽及一般质问的口吻道:“冯大人哪里是实事求是,分明是故意中伤——娘娘之所以会栽种马钱子,不过是因为身体欠佳,风寒感冒又难以见好,宫人势利,瞧不上冷宫中人,才亲自栽药,可是这药栽了,一次未用……”

    想到伤心处,她放声大哭,御医们纷纷低头不语,冯御医也觉得自己莽撞了,连忙赔礼道歉:“陛下恕罪,是下臣考虑不周……”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此事不查清楚,你们全部陪葬!”

    封邑启冷冰冰的目光射来,抱着聂语萱又紧了三分。

    “是。”

    “传旨礼部,举国发丧……”

    离愁如刀,生死疲劳。

    胡全金在一盘窃语道:“陛下,这该以何种制度修建地宫——”

    毕竟后位已废,丧葬制度又差别太大,若是稍有差池,难免落下话柄。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朕与雨萱二十余年同床共枕,便扶正后位,按皇后之礼操办丧事。”

    “这…陛下,恐怕不妥吧……”

    胡全金见榻下众人皆是不敢相信的议论着,要知道皇后废除之后,断没有临死复位之例,何况废后并非寿终正寝,按理说连葬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若是行皇后之礼殡葬,就意味着与帝陵合并,这从风水卦象来看,会威胁帝王龙气,是极其不合理的。

    “朕决定了,不要多说。”

    封邑启抱着聂语萱,从榻上踏下,与众人擦肩,好似在与怀里的女人说这话:“语萱,朕带你回宫……”

    若不是知道聂语萱死了,只怕旁人都以为两人正值大婚之际,她暗红色的精致华贵的衣裙拖曳在地上,裙尾的凤凰欲要冲破天际,遥望着他后背的金龙,眼眸神气,倨傲多情。

    头顶是宽大的油伞,一左一右,遮住了漫天的雨滴,他的眼眶红得发黑,忍住热烈的泪水,帝王的尊贵支撑了他一路,又踏进熟悉的凤阳宫,寥落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将她小心的放在床上,盯着她微微发青的脸疯狂的抽泣。

    也许回忆以后,念起他这一生,也只记得起两个女人,一个深深爱着,楼台上最艳丽绚烂的身姿,喜欢穿红衣跳舞微笑,还有一个,他深深的辜负,宫廷里最美好的年华转眼成空,永远宽容他的风流反复,冷落疏忽。

    绿芙偷摸着潜入了宫殿,内殿之人也被她支走,她执起匕首蹑手蹑脚的靠近床上的男子,眼神厌恶憎恨,咬牙切齿,唇角咬出了鲜血,明显对他深恶痛绝,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扒皮抽筋。

    “封羽锦…你去死吧——”

    一声大喝,匕首就准确的往封羽锦的脖子捅去,依稀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睁开眼,却被一道寒光打来,他忍痛翻了一个身,怒斥:“绿芙!你想刺杀本王!”

    “想不到王爷还记得奴婢,真是奴婢之幸啊…不过,很快——你就不会记得任何人了,去死吧!”

    说完,她再次发起袭击,眼看封羽锦来不及躲开,匕首的刀刃闪着恐怖的锋芒,生生扎进了他的胸膛,恰好捅到了之前的旧伤上,他呼吸一滞,衣衫已经被血湿透,可是没有宫人听见他的呼救,绿芙欺身上前,又提起了匕首,这一次她把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手腕上,阴冷的大笑,瞄准了他雪白的脖子。

    “贱婢…你给本王…住手……”

    “封羽锦,娘娘的毒是你的计谋吧——还有被打入冷宫一事,均是拜你所赐……今日,我便杀了你,给娘娘报仇!”

    “你凭什么说她中毒是…本王害的…你有证据吗……”

    “除了你还会有谁!只有你…如此卑鄙无耻,要赶尽杀绝…连手无寸铁,置身事外之人都不愿意放过…封羽锦,就让你的解释留着到地狱和阎王讲好了……”

    封羽锦的捂着胸口,粗声喘气,他闻见了地狱的味道,还有恶鬼在他头顶盘旋,幸灾乐祸的旁观他的狼狈,甩着手里的铁钩,散发着腐烂的血液的气息,越来越近,好像已经贴上他的面庞,喉咙一抖,差点呕出来……

    血…都是血…天地之间,阳尘地府,都是红艳艳的血,有孤魂野鬼过来拦路,笑闹着露出恶心丑陋的残破面孔来拉扯他的袖子,路过一个水潭,他看见自己一脸煞白,还穿了一件麻布衣裳,走起来轻飘飘的,雪白的系带绾着他的长发,他看不清自己的双腿,似乎陷在浓雾里,冷得发疼。

    “锦儿…锦儿……”

    空灵熟悉的声音响起,他不由自主的迈着脚步去往那个漆黑阴暗的远方,一个灵牌摆在路中央,红色的布帛飞来,他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

    “母妃……”

    轻轻的喊,他委屈的哭着,伸手扯住红布,不让它从掌心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