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千殇图 > 第九十四章刀落血窟刺虎尾
    将领一招手,灵柩停靠在一边,六个侍卫移开了棺盖,打开的那一瞬间,都无比痛心的避开了目光。

    漆金的樟木棺椁中,他就像刚刚睡着了一般,眉头舒开,双目微眯,嘴唇泛着银色,似乎是有雪花在静静的亲吻着他,宛如浅笑安然,他双手交握在腹间,平躺向上,身上穿的是崭新的黑狐长袍,绘着桃花和稻谷,在他的身旁放着那一把大刀,收入刀鞘,掩盖了所有光芒。

    “幽…你醒醒…你不要耍赖…明明答应了我的…为什么…为什么……”

    “郡主,幽毋大人已经过世了……”

    “骗人的…他没有死…他就是累了…明日、明日定会醒来……”

    推开要来拉走她的侍卫,她就如同是一只狂躁的雏兽,她跪坐在棺椁旁边,伸手抚摸着他淡笑的面庞,她感觉指尖都有冷漠,冰冷的肌肤贴着她的掌心,她无比眷念的描摹他的棱角:“幽…你不是说北域落雪就回来吗…可是为什么…却只剩下冷冰冰的尸首…你是个骗子…你就是个骗子……”

    泪水稀里哗啦打湿了她的脸颊,她却始终不忍心离开他的身旁,在冰天雪地里,漫天飞雪之下,她终于与他一起白了头发眉梢,咬着干裂的双唇,她极力抑制住一身抽搐,她的眼眸,装满了绝望与悲怆。

    “幽……”

    她再开口,除却他的名字竟然都找不出其他的词汇,她的舌头被咬出血,混合着唾沫一起吞下,她的无名指扫过他的唇,脚尖踮起,她扑在他的胸口,温热的嘴角贴上,她轻柔的吻他一下,其实没多大的感觉,嘴里都是冰渣,又硬又冷,她却舍不得吐了,在牙关打颤的瞬间,她英勇的咽下去,随着胃一冷,他的气息长存在她心间。

    “郡主,幽毋大人留下了一封信,嘱托下臣务必交到您手里。”

    将领递来一封写着“幽”字的信函,她错愕的接着,几乎要揉进心底,熟悉的字迹,简单的语调,清冷的落款,都汇聚成简洁明了的三句话——

    岚,能否替我吃最后一碗馄饨,在我们常去的小摊。

    北域真的落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可惜不能陪你看。

    对不起,我失约了。

    信上残留斑驳血迹,她才压住的泪就一股脑的涌了出来,打在或深或浅的红色上面,不一会儿就融化成了春天的杨花,颜色素淡而美好。

    “岚儿,人死不能复生,让幽儿尽早入土为安吧。”

    “义父,我想去吃一碗馄饨……”

    “义父陪着你去?”

    “不用,我一人去就好……”

    身旁跟了一个侍卫,为她撑着打伞,她的肩头是义父披上的外袍,埋头走着,她努力的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脚下绊到一块石头,她差点摔倒,侍卫恰好扶着他:“郡主,没事吧?”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侍卫,长着两个尖尖的虎牙,稍不注意便露在嘴角,她有些失神:“我没事……”

    她没有说出来,这个侍卫浅淡的笑起的时候,有那么几分是像幽毋的,可是还没有到无法直视的地步,所以她的心头始终不太舒服,她希望有人像他,却也希望无人像他——他如此独一无二,难以被别人取代。

    卖馄饨的小摊到了,妇人热情的招呼她,见她只身前来,便随便一问:“与姑娘一起的那位公子今日怎么没来,是有事去了吗?真是少见呢,就你自己过来吃馄饨了……”

    “他今后都不会来了。”

    原来最是伤心处,反而越平静,她坐在桌前,木然的回答妇人的问题。“姑娘的意思是…莫非……”

    “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把我一个人留下了。”

    妇人看她眼角发红,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抚抚发髻,歉意的说:“是拙妇莽撞了……”

    馄饨煮好了,妇人却端了两碗上来,她憋了许久的泪,在那一刻流得透彻,伴随着抽泣的喘气声,似乎把旁边的人都吓住了,妇人过来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公子定然不舍的姑娘这般伤心,他若知道姑娘如此痛入骨髓,他在远方也会难过的……”

    “可是他怎么那么狠心…把我一人丢下了……”

    怨恨,悲痛,不舍,思念,于顷刻瞬间宣泄,她在这一方微薄的温暖和柔情里回忆起此前的种种,混合着冷了的泪水,她吃力的把两碗馄饨都狂扫干净,最后扑在妇人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姑娘,路还长,以后可以遇到更多人,现在觉得是遗憾,可能之后想来,也算一种世道给予的恩赐吧……”

    一个普通的卖馄饨的妇人,所说也算真理,她自那日之后,便闷在宫里,北域君子是她的长兄,他每日都过来和她谈心,渐渐的,她的心结算是打开了,也会出宫郊游,喝酒论茶,她也以为她自己能够忘记幽毋。

    “所以你忘了吗?”

    樗北炎失笑问,仿佛是在开玩笑一样的无意,却看她神色一滞,而后她摇头:“我也不知是否忘了…我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遇见那个男子时,我发现原来幽毋一直住在我的心里,他和幽毋很像…真的特别像…特别是眼神……”

    “你出宫遇到的?”

    “嗯…离遇见他不过才过了半个时辰而已——看见他的第一眼,我以为是幽毋回来了,嘻、是不是十分痴傻?”

    樗北炎也不知该回答什么,干脆只是点头,她也没有在意,又道:“可是除了眼神,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啊……”

    “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办?”

    “现在…本想跟着他的,可是他太冷漠无情了…和幽毋无法相比……”

    “幽毋走了好几年了,你为何还放不下?”

    “他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大概便是这样…格外难以忘记……”

    她叹息着,却看他的表情。

    他低着头,盯着地上,没有发现她的注视。

    “樗北炎,你遇到过喜欢的女子吗?”

    她调皮的弯起嘴角,想要掩饰因为回忆过去而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笑了一声,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而已。”

    “遇到了,可是她心中另有其人,我……”

    “谁?”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好奇好奇都不可以吗?”

    “有什么好奇的…你何时回宫?”

    樗北炎适时打住话语,他要如何说,他心里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惜他一腔深情,却还是留不住她两眸风华……

    “干嘛转移话题——哥哥让你来找我的?”

    “嗯,君子和大将军都在担心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哥哥和义父根本没必要千愁万斛,还让你过来找我。”

    “行,回去吧。”

    “樗北炎,你前些日子去了南蛮吗?”

    “嗯…怎么了?”

    樗北炎迟疑一会,却也点头。

    “不够意思,不带我玩儿……”

    她鼓起脸颊,装作生气的样子。

    “我又不是去玩的。”

    他无可奈何,一副求放过的无辜脸,她横他一眼,拉住他的胳膊:“那你去干嘛了?”

    “去见朋友了。”

    他淡淡回答,显然不是特别想继续这个话题,可是看她很乐衷此事,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

    “什么朋友那么重要,一声不响就去了……”

    “不说这个了,你要是再不回去,就是我失职了。”

    “哼…那我就不问了,真是小气……”

    她撇嘴,走到他身前,高傲美丽的背影让他心动不已,樗北炎无奈的摇头,挑起了邪气的眉:“你何时对我这样关心了?”

    “略略略……”

    做一个鬼脸,她彻底不理他,自顾自的快步走着。

    “还说不是小孩子……”

    樗北炎苦笑不得,心想面前的根本就是一个率真天真的小丫头罢了,或许等她长大了便多少能够体会他的心意了吧,说是自欺欺人也好,说是云霓之望也罢,他始终对她情有独钟,想要抽身而退,却乱了分寸。

    充足的灵气汇聚在殒杀的胸口,阿狸擦去额头的细汗,掌心一拍,蓝色的气息便涌进了他的伤口,他稍微蹙眉,然后点上眉心,赤眸一冷,伤口已经愈合,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

    “殒杀哥哥,好了。”

    阿狸收回手掌,呼了一口气。

    殒杀用中指划过胸口,果然没有任何的痛感,他颔首:“辛苦阿狸。”

    “不气。”

    “马上要出北域了,离辛南又近了一些。”

    他骑到马背,抽起鞭子,阿狸上了马车,他把水袋递给了殒杀:“殒杀哥哥,多喝点水。”

    “嗯。”

    喝了几口冷水,他感觉身体似乎有些吃不消,他探了一下脉搏,居然发现有些虚弱,他可以肯定伤口无毒,怎么会有些吃不消这点轻伤,难道是在蒙古莫名其妙中毒的缘故——

    不敢犹豫,殒杀用灵力立刻封住了涌泉穴,足下一阵刺疼,他欲要吐血,赶紧点上中府穴,适才好了一些,他脚底便开始发热,大概是灵力在体内得以顺利游走的缘故,他的掌心也十分滚烫,再注入一股灵气,他已经没了压迫感。

    阿狸见他停了许久,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殒杀哥哥,没事吧?”

    “没事。”

    一驾骏马,马蹄飞速疾驰,掀起北域的清冷之气。

    很快,两人出了北域城楼,殒杀眼前一昏,马儿急躁的跳起,马车肆意颠簸,阿狸抓紧了车门,她疑惑的往外看去,殒杀面容惨白,赤眸如刀,他的手臂不停抖动,似乎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殒杀哥哥……”

    来不及细看,阿狸冒险跳下了马车,马鸣撕裂一般号叫,殒杀无力握紧缰绳,还没等阿狸站好,他已经摔下了马背,他的眼睛流出诡异的黑色液体,见他一摸,手上毒气缭绕,就连干净修长的手指都不能幸免“殒杀哥哥…这是毒……”

    “不要靠近我…毒入血脉,估计要走火入魔…快离远些……”

    阿狸手足无措,她毕竟是一个孩子,还没有处理突发意外的本领,此刻她就立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着急担忧的目光却不忍离开殒杀的身影。

    “殒杀哥哥…要怎么办……”

    “你快走开…我要控制不住灵气了……”

    他额间出现了一个墨色的符印,双眸一闭,却震慑出一道红光,从他的掌心到手指,他原地打坐,周身尘土飞扬,衣袍卷起,带着凌厉可怕的烈风,与此同时,他的口中一麻,居然喷出了几口红血,随后他努力的克制,甚至已经结出法阵,一朵莲花在他腿下绽放,纯白的光辉直冲苍穹,他的面容已经被发丝遮住,散发出使人望而却步的气息……

    “殒杀哥哥,我要怎么办……”

    阿狸被殒杀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大惊失色,她稚嫩的脸蛋都是惨白,心头焦急不安,却只能袖手旁观,她的眸中闪过一丝蓝色的光,手心的灵气汇集在中指,她默默吟唱咒语,在她的身后,升起了一道白色的屏障。

    “阿狸…快走!”

    殒杀怒吼,他的双眼猛的睁开,血迹在他的眼角徜徉,他痛苦的咬唇,致使面色如死灰骇人唯有眉心一点黑色,摇曳的火花最是显眼刺目,雪白的莲花在他身下花瓣全部绽开,他的及腰长发肆意的飞散,那一刻阿狸以为自己眼前之人是来自地府的魔王,映入眼帘的俱是邪肆招摇的冷冽。

    阿狸聚好的屏障在碰到殒杀的灵气时脆弱得不堪一击,两者切磋,屏障支离破碎,她终于害怕的躲到一旁,眼眶红通通的打量着面前的变故,她在心里忍不住祈祷,祈愿殒杀能够恢复往常一样,只是灵压与元气冲撞,殒杀的性命已经岌岌可危,他发狠的在原地挣扎,眼瞳鲜亮恐怖。

    “殒杀,你命中注定有血劫一场,躲之徒劳,避之无益,命数坎坷,唯有他救……”

    “师父,血劫是什么?”

    “生不能,死不得,以血还血,以命求命,你万不可冲破体内封印,血剑出世,便将天下遭殃。”

    “那我该怎么办?”

    “血魔入心,以灵压之。”

    “灵?”

    “天生元灵,可制杀伐。”

    殒杀大概能够记起师父岐芸的话,那时他懵懵懂懂,虽不解其意,却也知留有心眼,眼下,体内的毒素来势汹汹,他竟然无法压制,看来估计是遇上血劫了——唯有以灵压制,才可得生机,可是他却不懂“灵”所谓何物,如果是单纯的灵气的话,他大可自我约束,但从眼前看来,汇合灵气已然适得其反……

    毒气攻心,无法控制,他的双瞳鲜血如泉水喷涌,腰间的匕首暗淡无光,寒气被血迹掩盖,仿佛一块无用废铁似的,尖厉一声大喊,他的莲花法阵也顷刻瓦解,此刻周身都是黑雾,凉薄锐利的五官血渍斑斑,与那一身玄色劲服对比,阴沉孤绝,触目惊心。

    雪山白虎于洞内酣睡,火堆烧得正旺,木柴刺啦刺啦的冒出火星,能闻见湿冷腐败的枯树的味道,烈羽轻手轻脚的靠近,觉得白虎看起来不似独孤零所说的暴力冷血。

    它两只前腿撑着脑袋,趴躺在地上,的眼睛闭合紧密,鼻子黑黝黝的,旁边有金黄色的胡须,嘴巴在蠕动,打出酣畅的呼噜,看来果然是喜欢白天睡觉,烈羽支着下巴,思索着对付的方案。

    “白天打盹,晚上捕食…如果改变它的习性,是不是就可能驯服它了。”

    他天真的以为,一切都可以如此的顺利,如他想要的一样理所当然。

    用靴子里面插着的匕首,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然后他步步走近了白虎,血腥的味道浇灌在地上,火堆的火焰抖动了几下,他感觉背后开始发麻,稍不注意白虎已经不见,他恐惧的退了几步,然后便听见了耳边的兽,性喘息的声音。

    白虎就在他的身后,他的汗毛瞬间束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转身,他的后背便传来了生腥的味道,随后手上的伤口便被咬住了,他龇牙,利落的甩开,之后却步,给了白虎几拳,白虎摇摇虎头,睡眼朦胧,爪子刨开泥地,它已经蓄势待发。

    “今日你舔了我的血,便要为我所用,不然——便要你尸骨无存!”

    白虎气势凌人,露出了恐怖的獠牙,它食髓知味一般的舔舔嘴角残留的血迹,意犹未尽的嚎了一声。

    “孽畜,那便拿命来!”

    逼近到火堆旁,他手疾眼快的拾起火棍,顺带迅速的踢开火石,他望一眼洞口,暗自叫苦,他手无缚鸡之力,从来不曾习武,现在他十分后悔当初哥哥的建议,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却是面对白虎束手无策。

    白虎生性凶猛,只伸出脚掌便轻松抵挡了他的进攻,盘旋几个来回,白虎尾巴一甩,直直朝烈羽的脸上拍来,一阵凌厉的风吹过,他面色发冷,只觉得耳边一疼,有依稀湿滑的感觉,烈羽便知自己受了伤,无奈不善武艺,他只能连连败退……

    白虎垂涎欲滴的望着烈羽手腕的伤口,它的眼眸全部都是野兽的欲望,明显它只对血有兴趣,如此一想,烈羽心一横,干脆把另外一个手腕割破了……

    “只能赌一把了……”

    刀片滑过白皙的肌肤,他皱起清秀的眉,丝毫不带迟疑的再次扑向白虎,他手心的尖刀对准了白虎的一双威力十足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