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这样一种莫名其妙其实毋庸置疑的说法,能力越强,责任越大,像一个牢固阴暗的笼子,把生灵囚禁,没有自由生长的反向,也没有委曲求全的捷径,只不过对光明和美好欲望更甚,在心口之上,开一朵销魂的带着剧毒的花罢了。
阿狸便想,她应该成为怎么的一只狐狸,媚眼优雅,还是堕落惆怅,是保全自身,还是共安天下……
其实她很少这样想,现在不过是一个孩子,虽然是天赋异禀,可是她也渴望无忧无虑,甜美自由的年华,就像是人间的小娃娃一样,在这个时段,牵着亲人的衣角,走街串巷,哭哭啼啼,见什么爱什么,见什么吃什么,绝不想如今这般,空负韶华,把青葱岁月过成了一场荆棘丛生的劫。
她苦笑,无可奈何的,无计可施的,束手无策的,零落成泥,风吹日晒,渡化成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情种被爱打败,无情却被长河流走,花开一落,便是春秋错梦,前尘孽缘,再续也是斑驳,无可救药,等死便好。
“这爱…确实太咄咄逼人了……要爱,便三生三世不放手,若不爱了,便迟早尘归尘,土归土,这般强求…又是一招烂棋在手……”
她恨恨的自言自语,无心未能听清,却见她是一脸的鄙夷,却没有再问了。
马车行驶得很缓慢,轻轻悠悠的,棉柔温和,催人如梦。
阿狸枕过她的大腿,便一声不吭的睡着了,无心摸着她的衣袖,忽而悲怆无比,她大概可以感受到她浑身的低落之情,看来十分心酸,却说不清道不明,朦朦胧胧被大雾笼罩一般。
天宫的九鸢殿内,玄女娘娘一身黑色长裙慵懒闲散的倚靠在琉璃榻上,她眯眼,任由仙侍的手在她肩膀揉捏按压,不一会儿,门外来了一位红裙妖娆的上神,她柔纱掩面,赤足作揖,裸露的脚踝响起铃乐,却无法媲美她空灵悦耳的声音:“师尊。”
玄女娘娘睁开眼睛,一脸疼爱的拉过她的手,拂着她额头的碎发,温柔如水道:“天漪,汝成为上神也有些日子了,本座想要派汝下界如何?”
“下界?师尊之命,天漪不敢违抗,只是不知师尊为何要天漪突然下凡?”
虽有疑惑,却是领命低眉,她坐在玄女身旁,天姿国色,貌美如花。
“前几日天君召开群仙宴会,汝因事未去所以不清楚,地府眼下是三界最乱之际,恶鬼横行,妖魔霸道,阎罗王上报天庭之后,天君指定让汝前去,本座没能拦下,却知这是汝小试牛刀的机会,汝天资聪颖,是天宫首屈一指的神女,有多少上神望尘莫及,本座相信汝定可凯旋归来。”
“如此,天漪明白,请师尊和天君放心,天漪一定收服恶鬼,还地府一个安宁。”
“好,不负本座细心栽培,天漪果然是可造之材,汝初出茅庐,切勿急于求成,凡事皆要三思而行。”
“天漪记下了,请师尊不必挂心。”
玄女娘娘点头,仙侍捧来一个小巧玲珑的翡翠玉盒,轻悄打开,一阵银白色的光芒倾泻殿内,那是一对精美绝伦的镯子,上面点缀宝石珍珠,雕刻芍药花纹,华美不俗,晶莹光亮,大小足够戴上天漪的手腕,这一看,竟然是为她特别定制一般的合适。
“师尊,这是……”
她看不懂其中的意思,眉头的忧虑却出卖了她本来雀跃兴奋的心思,她仿佛在害怕,面前的双镯使她十分费解。
“是蝴白上神的,他在宴会上异议天君的决定,认为让汝下凡玷污了神体,地府之地阴冷晦暗,孤魂野鬼横冲直撞,他是怕汝遭遇不测,遂送来灵镯一双,护汝下界之时所用,汝收与不收,他说也不会勉强。”
“他现在人呢?去哪了?”
“他因为顶撞天君,被禁足三日,现在身在怀阳宫。”
天漪愕然,却思绪挣扎,看看镯子,她心一横,收下了,拜别了玄女娘娘,她来了怀阳宫前。
其实她从来没有见过蝴白上神,他神出鬼没,好似活在虚空之中的男人,可是他是天宫的神话,功高震主,神力无边,被同袍传唱如今,可惜的是,他们之间未逢一面……
有的时候,她故意想要与他邂逅,设计无数个机关算尽的局,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次成功过,他在暗处游走,见她如此别出心裁,反而更加的谨慎小心,一些重要场合之时,她若在,他便不来,这一次,她刻意回避,终于等来他出席宴会的消息。
她喜不自禁,恨不得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他眼前,与他辩驳一番,或者是一厢情愿的控诉他从来不会接见她的拜访,她在怀阳宫面前徘徊了无数次,次次碰壁失败,沮丧归来,然后重整旗鼓,屡战屡败……
不过时间推移几经久远,他似乎开始接受包容她,会差人给她送来一些珠钗步摇,根根独具匠心,支支巧夺天工,除此之外,还有人间的红豆糕,滋味清甜可口,软糯弹牙,也许那时她便想要下界去,幻想着闹市里买来送给他……
他应该很喜欢人间吧,不然为何送她的礼物都沾满了烟火的香气,可是如此,他却公然为她反对天君的命令,这——又是因为什么……她发觉,他是那么的狡猾……
她从不懂他,到现在是彻底的不懂他,所以她更加迫切的见他一面。
怀阳宫的仙童把她像之前一样拦住,不厌其烦的笑脸相迎,然后含蓄礼貌的拒绝她进入宫中:“天漪上神请留步,蝴白上神已被天君禁足,任何人都不可打扰,还请上神谅解。”说完,给了一个请她离开的手势。
她自然不依,挑眉暴跳如雷道:“之前本上神过来,你就找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理由阻拦,这次的理由好像更充分了,还搬出天君来压本上神,本上神倒要问问,到底是蝴白不愿意见本上神,还是你这个仙童擅自做主未曾传达?”
仙童满脸无辜,他叹息着说:“请上神不要为难我一个看门小童,实在是蝴白上神历来如此,除天君之外,他不见外人,难道上神没有听说过吗?”语气之间带着惋惜之意,他看看天漪目瞪口呆的反应,便知她还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呢,便好心的告诉她:“您每次来访,蝴白上神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只是…不知为何,他听了不言不语,我要来迎你,他就摇头…我也是别无他法啊……”
“那你现在去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本上神来时不愿意见,为何日后又送来各种礼物,莫不是拿本上神消遣罢了?”
“这…好吧。”
仙童见她执意打探自家上仙的意思,便尊了礼跑进了宫中,不一会儿,他急匆匆的回来,说:“上神回话了,若您这次与恶鬼之战大获全胜,他便亲自去您殿中拜谒——”
仙童话还没有说完,她便迫不及待的答应下来,干劲十足的说:“告诉他说话算话——本上神一定可以战无不胜,成就辉煌!”
说完,转身便走,昂首挺胸,满怀自信,还有欢欣鼓舞,她的心瞬间凌乱不堪。
看她背影远去,仙童摇头:“也不知道上神是不是真心要见她…哎,真是伤脑筋啊,每日便是我来做坏人,无情让之打道回府……”真是罪恶至极……
“上神,天漪上神已经下界了。”
“嗯,你守在宫中,本上神去去就回。”
“上神,您要去哪里…天君有旨,您不可以离开怀阳宫……”
“不用管这么多,若天君开罪,本上神一人承担便是。”
南天门一跃,他追随她的倩影而去。
到凡间之后,她即刻前往地府,阎罗殿已经是废墟一片,奈何水流淌在地府的每一处,妖魔鬼怪嘶吼声声,在孟婆和引魂船之间漫无目的的游荡,震耳欲聋的笑声惊悚阴森,她点上断桥,发现了狰狞可怕,一身鲜血的恶鬼,他正朝着她轻蔑的阴笑,发出嘶嘶嘶的难听磨牙声。
“天界居然派来了个神女,也是看得起我夜叉鬼!既然如此,就顺便尝尝我的厉害吧!不知死活的小女娃!”
“恶鬼夜叉,休得放肆!待本上神打得灰飞烟灭,看你还敢不敢逞口舌之快!”
她结起法阵,粉色的神力二话不说打上恶鬼的骷髅身躯,一阵刺耳的叫声响彻地府,恶鬼已经朝她扑了上来,他速度迅疾,身法飘逸,预判精准,杀意凛然,她似乎与他势均力敌……
大战三个回合之后,两人已经体力透支,他浑身的鬼毒,她便找不到下手的绝妙时机,转念一想,地府阴气深重,若执意在此争斗,肯定会耗损她的修为,眼波一转,她跳出了地府,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恶鬼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便也随她来了阳尘。
“你以为我夜叉是一般般的小鬼吗?来这阳尘有何惧怕,你真是太天真了!”
他扯开白骨森森的牙关,发出了不屑一顾的笑,然后飞身飘来,一股鬼毒袭过,她连连后退,却发现他并无丝毫影响,难道她猜错了……
没等她思考,夜叉再次迅速的攻击,眼看要打上她的心口,她再次发动法阵,一个血红色的星辰乍现,她飞身大喊:“赤芒血运星——镇!”
血红的星辰图案瞬间幻化成了四个,皆气势磅礴的打向夜叉,法阵高速旋转跳跃,完全无视他的攻击和防御,找准时机,她趁此出掌,衣裙也带着杀意烈烈的飘拂:“不堪一击!”
莞尔一笑,面纱微抖,她自信的感觉自己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可是没想到,在法阵就要击中夜叉时,他突然凭空消失了,空气里面也没有残存一丝鬼毒的气息,她眯眼,跳起,看着方才站着地方,那里黑气弥漫,是强烈的毒气,她大惊失色,庆幸自己反应神速。
“你居然给本上神来阴的!真是不知羞耻!”
“羞耻?你给一只鬼讲礼义廉耻?哈哈哈哈神女大人难道觉得自己真的可以解救地府吗?不如乖乖束手就擒,我还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活路!”
“白日做梦!我堂堂天宫神女,岂有此理给你着扰乱三界秩序的恶鬼低头!更何况,应该是求本上神给你一个转世的机会吧!”
“呵呵那就放马过来吧!整个阴间加起来都无法伤我分毫就凭你也敢对我如此挑衅!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夜叉现身,他手拿利齿巨剑,嚯嚯的朝她砍过来,力道和力量都和刚才大相径庭,若说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那之前的便不过是在热身罢了,她冷汗直流,感觉遇到了高深莫测,阴毒厉害的对手……
聚精会神,专注镇定,她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她可以感觉鬼毒已经把她包围,她的神力在其间垂死挣扎,她似乎有些不低夜叉,脚步虚浮的退了一段距离,汗珠落湿了面纱,她不免有些紧张。
“怎么了?就一招就接不着了吗?我可怜的神女大人!”
夜叉更是嚣张嘲讽,他身后有一对红黑色的翅膀,唰唰的扇着大风,她仔细一看,发现那里有隐隐约约的红光:“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有神灵的痕迹…难道你是黑化了……并不是真正的鬼!”
这就可以解释他比一般的鬼强大了,居然不怕天界的上神,交手打斗之时是无比的憎恶和厌弃,甚至还有鄙夷和势在必得的杀机,看样子他似乎不是纯种的恶鬼,因为她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只是既然是神,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可悲的地步,居然要鸠占鹊巢,来地府作乱,还敢公然仇视天界……
他到底是谁?
这是她迫切想要得到的答案。
“黑化?哈哈哈哈,若要我做那虚伪无耻的天君的臣子,我宁愿走火入魔也要离开天界,什么神鬼有别,一派胡言!都是借口!借口……”
“你竟然侮辱天君!看来,你的确是疯癫得不轻,你若不愿意归顺天界,那本上神只能对你不气了!”
“怎么现在的上神都喜欢不明不白的来送死!正好,我也闲了很久,就借你来练练手!”
“赤芒血运星——镇!”
不遗余力的打出法阵,她喜欢速战速决,一拖再拖不是她的性格。
夜叉一扇翅膀,他轻松劈开了法阵,挥起巨剑带着一刀利落的剑气,砸向了她,她目瞪口呆,想不到他这一下就不费吹灰之力的破掉了她的神术,她不甘心的再次出掌,却依然被他全部化解,局势已然是一边倒,她的处境十分的不利。
“你就这点能耐吗?真是懦弱无能啊,和天上那个满嘴冠冕堂皇的理由的男人一样不堪一击!我就是要与天斗,它欠我的——我要它一一还回来!若有人阻挡,我便要他死无全尸,横尸在此!管他是人是神!哈哈哈哈……”
夜叉癫狂大笑,巨剑一阵乱挥,她急忙跳起躲避,不想他速度如风,一剑未尽,一剑又起,连连砍来,她有些吃不消的摔到地上,口中吐了一口血,她瑟瑟发抖的怕起来,感觉浑身冰冷,神力已经流失了大半,不敢硬撑,她便飞身跳上一边的树梢,几个健步拉开和夜叉的距离,待他反应到她逃走了要追,整个天地早就没了她的踪影。
“哼!我当有什么了不得的呢,一个神女也敢和我抗衡,妄想哈哈哈哈哈哈,天界的神都死光了不成!”
他仰天狂笑,高声斥骂,如此的肆无忌惮,风吹草动的瞬间,他也变成了黑气一团,钻进了地府……
高墙之内,一个英俊清秀的少年正在院子里放纸鸢,好不容易放得高飞到天空,他抬头的时候,却见头顶有一团阴影慢慢的变大,然后急速的扑向他,一阵闷想,他被一个柔软馨香的“东西”砸倒到了地上。
等他艰难的爬起来,再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时,他发现旁边是一个面纱滑落,露出唇间血丝的黑发散乱的红衣的美貌女子,她刚好努力的睁开了眼睛,疑惑的看看一脸无辜躺枪的他:“你…你是谁…本上神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朝隐…这里是我家…姑娘你没事吧……”
他懵懂的盯住她的嘴角,却见她满不在乎的抹了,然后站起来,前后打量着他,他有些别扭,眼前这姑娘真是奇怪,怎么会从天而降,还问他这是什么地方,会不会把脑子摔坏了……
“这里…还是人间……”
糟糕,她一拍脑门,她本来打算回天宫去帮救兵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摔下来,掐指一算,她居然发现自己的神力极其的虚弱,怪不得会从云中跌落……
他点点头,这姑娘果然摔坏了脑子——不过可惜了她如此美丽的脸蛋,这要是以后都没有好转,可怎么办啊……
他居然有些多余的担心着。
“人间…我……”
一阵恼怒,她再次吐血,朝隐急忙扶住她,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一下放手,这下她又倒回了地上,然后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