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千殇图 > 第六十三章前世今生奈若何
    海,是满帘的澄澈纯净的蓝,或深或浅,或明或暗,柔波浮沉,波澜荡漾,收罗天地的广阔和寂寥,独得一片缥缈蔚然,冲破苍穹的清明,细沙乘风拂面,海滩柔软,她赤足而上,享受全新的海风的摩挲和爱抚,红裙飒飒的被吹起到半空,在海面卷起波浪之时,极其妖娆和奢靡,极端的红色势要扰乱人间烟火,或者震惊湖海,如魅色的蛇,缠绕在指尖,触感略凉,寒凉心田——揉碎血泪,化骨成灰,红衣缱绻,倾世艳美,凝霜结雪,浩瀚无边。

    最后一日。

    她恍然如梦突然惊醒,如落单的雁,羽绒湿透,瑟缩成拳,在心中,她以为自己死了一回……

    他在一边呆望,湖光山色,深海清流,哪及她翩然一笑,撩衣飞发的绝美,拨开浅风,足见她眉眼清楚,容颜娟美,昳丽优雅,颠倒众生,非是玫瑰,煞是勾魂。

    归期已至。他痛往心生,腕间黑线再现,束缚心神,压抑混沌,迷惘可悲,却知斗不过青天,当以命续命,还她余生繁华,自命风流,一念之间,退却奈何,饮尽黄浊梦汤,砸碎尘网。

    如此,背道而驰,交集斩断,情丝抽折,再回最初。

    可笑,可笑。

    亦是悲哀至极。

    她也回头一眼,笑颜清新浅漠,微一启唇,似要唤他,却是欲言又止,只在海天一色下驻足观望,看他青衣长袍,绣花缤纷典雅,色调自然契合,江山明月亦在其间,锦带绕玳瑁,坠落流苏结,虽无珠玉银华,远胜天上仙人,墨发吹开,利落绵长,带笑如春,惊落次年桃花娇艳,眸星如点,浅唇似烟,若有轻语,婉转有情。

    “阿音……”

    突掠轻风,淹没他的低言。

    海上遥望,对视也隔山河,近在眸前,错眼便天涯海角——这便已是天涯海角,烈日朗照,水色生莲,波涛起落,清风畅快,有美人兮,在水之湄,红衣妩媚,顾盼眼波,流转月华。

    “朝昀,你看!有好多漂亮的贝壳……”

    天音兴高采烈的大喊,朝他展示手里还带着海水的雪白精致的贝壳,萤白色的光芒在她的掌心流散,一闪一闪的,温润又鲜亮。

    他点点头,朝她走去,捏起沙滩被海浪冲来的一枚半圆形的扇状贝壳,道:“你若喜欢我们便拾一些回去——木屋前的风铃便在这里捡了制成的。”

    “好啊!”

    她对此兴趣盎然,拉着他蹦蹦跳跳的在海滩上跑起来,脚下是一排鲜明的脚印,海水一冲便模糊了。

    “阿音,为何现在不带面纱还有光着脚,地上的贝壳可会伤到你的。”

    他一把抱紧了她,她的腰一轻,脚离了地,她心头悸动不已,对视他疑问的眸,眨了眨眼睛,甜甜笑着:“因为我想要让朝昀看看最真实的样子啊——我从来都是赤足出行,无拘无束的——”

    “你上次不是在神坛上弄伤了吗?还狡辩,过了今天,以后都穿上绣鞋好不好?”

    他的语气从生硬得无法商量到些许的恳求态度,他迫切的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好…我答应你,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光着脚了……”

    毕竟,是重生了不是吗?

    也要穿上美丽崭新的步履,走上一条没有他的道路,以后,无人如此与她熟络寒暄。

    痛且难,可是也要慷慨接受,摸爬滚打,蹒跚学步,悲歌之后,迎来阳光灿烂。

    他没有多话,仔细的寻找些形状好看,颜色素淡的贝壳,用浅黄色的锦帕装了一捧,跟在天音的身后,看她弯腰对此小玩意视若珍宝,仿佛每一个都想要带回去好好收藏,大概半个时辰后,她回头见贝壳超出了负荷,朝他歉意的笑:“一不小心…我捡了那么多…我们放回去吧。”

    “没关系,你要是喜欢得紧,我们休息等一会再来便好。”

    她的脸颊被日头晒得红扑扑的,一双美眸熏染着幸福的味道,却还是摇头,攀上他的手臂,意犹未尽的望一眼大海,便掀起裙子随他走上堤岸:“嗯…已经够多了,那些便让它留在这里,涨潮的时候它们又可以回到海底了,它们一定更喜欢海洋,而不是陆地吧……”

    她感慨着说,虽有遗憾,却还是放弃继续朝大海“掠夺”,她懂得适可而止,儒家曾说中庸之道,物极必反,她也有些觉悟。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又把手帕系了个结,然后递给她,她疑惑着接过来,就要开口问,便被他抱在怀里,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便在她耳畔奏起好听的音符:“你的双脚刚洗干净,未免沾上沙土,我抱你回去。”

    “朝昀,谢谢你。”

    “傻子,我要你谢什么——抱紧我。”

    因为拿着贝壳的缘故,她只能紧紧的环住他的腰,他安稳沉着的气息袭来,她忍不住便心跳好快,突突地躁动不安起来,让她完全无法忽视脸上渐渐升高的温度。

    到马车上,他稳当的将她放下,将她的双足用干净的帕子擦干,轻声细语的叮嘱:“你坐一会,我去取水来,不要乱折腾,等我回来。”

    “嗯…我知道了。”

    她温顺得像是一只小白兔,乖乖的靠着马车看他走到不远的地方,那里正好有一汪清泉,大概是人工开凿引进的,旁边还有几个石头墩子,放着一个已经烂掉的葫芦瓜水瓢,生了一丛生机勃勃的兰花,他便低眉用水囊装了水,闲适惬意的往车上一座,给她:“慢点喝。我再去找找有没有野果子,你先将就一下…车里的糕点也填不饱肚子,到城里才可以用饭,也不能饿着你……”

    他起身便走,她见他衣角长袍皆沾上了细沙和泥土,没了之前的整洁肃穆,回想他在朝堂上的剑眉星目,冷静漠然,锦衣玉食,富贵荣华,此刻却在林间游走,为泉边清水,树上野果而匆匆忙忙,亲力亲为,一脸的逆来顺受却无微不至的神色,可是却尤为狼狈不堪,身上也是一股杂七杂八的味道,他的龙涎香从骨子里透出来,冲淡了昨日的烤鱼的味道,显得莫名其妙的奇异。

    “怎么了?阿音,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以为她这么久没有答话,是在暗自生闷气,毕竟她和他一起那么久,他从未让她食不果腹,现在却要她不得不将就……

    她见他如此紧张担忧,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她笑得花枝乱颤,摇摇头,再无比认真的说:“你贵为帝王之驱,尚且奔波劳累,忙前忙后,我自小在师门练功习武,如此游玩山水丛林自在逍遥,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娇躯玉体,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倒是朝昀你——烟火迷蒙之中,对我百般挑剔你都没有叫苦不迭,我哪里会感觉委屈……”

    “你这样想?觉得我身份尊贵,便不能竭尽全力来爱你吗?或者是,不能够全心全意的照顾呵护你?”

    其实他明明知道她不过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罢了,带三分调侃,其余的都不是故意吹毛求疵,可是他也奇怪,为何自己如此反应激烈,似乎有怒火攻心,把他捉弄一番,然后感觉精疲力尽,一身懒意。

    他突然累了。

    想掀翻天地苍穹,刺穿宇宙银河,然后带一衣星光死在云中。

    于是他的一席话听在天音的耳中便有了讽刺的意味,她发现了他嘴角掩饰得不及时被她一瞬间揭穿的冷笑,她笑容僵在脸上,心底也有些抵触之感,说:“朝昀,你怎么可以怀疑——你又怎么可以扭曲我的意思,确实我们身份有别,你难道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吗?你我…君臣一场,一生都该循规蹈矩,各自画地为牢,可是为什么,现在打破了禁忌呢……”

    她在问他,也同样在反问自己。

    这个时候,爱情好像已经不能成为这个问题最好的理由,因为在他话音落定的时候,她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了——或许,不那么爱了也不一定,她无法决断。

    “难道你认为君臣就要一辈子毫无交集,墨守成规,迂腐不化到死吗?你是这样想的吗?或者是你在可怜我呢…我如此可怜的期望你的爱…就像昨晚,你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破了争吵的僵局,或者将两人推到了绝路之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他脸上的五个红印鲜艳刺眼,她好想逃开,让时间消化一切,重来一次是不是便会改变结局呢……可是,世间又无后悔药,也无改变事实的时空之门……

    “你打我?阿音…你打我……”

    “朝昀…抱歉,我只是……”

    只是觉得当时他的话刺痛了她的心,那般粗俗说法也玷污了她为他付出的所有真挚沉重的感情罢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巴掌便挥了出去,他受伤的退后几步,呆呆的重复着血淋淋的事实……

    他委屈的捂着脸,嘴唇青紫,在那一刻失了温度,轻轻的颤抖,他的眼里突然出现风浪,想要将她淹死一般:“阿音,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根本一文不值…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你心爱的男人…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他猛然一下抓住她的手腕,让她靠在自己胸前,蹙眉忍痛的咬唇,模样可怜卑微,冰冷吼叫着连声质问她道。

    她手腕一疼,被他克制得不能动弹,便只能无声的瞪着他,心如刀绞,眼神凄楚悲凉,似有秋水溢出,冷了一地的深情。

    他当她默认,便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对她怒目而视,紧接着是更加刻薄狠辣的话语,把她的心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再无回心转意的余地——

    “天音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如此巧舌如簧,现在怎么无话可说了!我命令你——好好解释解释你一直以来的言行举止,之前如此的冷酷无情,现在却是这般柔情蜜意……你说,你是不是只是在可怜同情我…昨晚的热情也是在骗我不成!你到底是寂寞得饥不择食了,还是为情所动……”

    “朝昀…你闭嘴!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蔑视我的感情……”

    她怒不可遏,高声怒吼着几乎凶狠的打断了他的话,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变得如此大放厥词,满嘴胡言乱语,还冤枉污蔑她……

    “天音,你的心里…是不是一直都有别人……”

    他狐疑的挑起长眉,眸子危险的闪烁,好似在努力搜寻着脑海的记忆,终于他又开口,挑起她的下巴,强迫无法逃避的看着他的怒火升腾在眼里:“你府里的蝴衣是不是?曾经妓院里面的头牌男倌,听说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体贴,最讨你的欢心…他的手段有我的高超精湛吗?还是你就是喜欢被人压着淫荡承欢,不管是谁都可以!”

    听此,她本就万念俱灰,便默然的泪流满面,却感觉腰间一凉,他的手指已经覆上她的肌肤,她不适应的一抖,却被他掐了一把,她吃痛大叫,万般屈辱的摇头:“朝昀…不是…我与他是清白的……”

    她祈求他不要这般残忍冷酷,糟践对她一厢情愿的蝴衣的名声气节,他在妓院为伎,不过是家道中落,走投无路而已……平日不过与他情同兄妹,未曾越矩……可是,她欲要解释,便已经全身冰冷的为他所压制,竟然要用这种事情折磨逼迫她……

    “阿狸,既然你说天音和南蛮王不会有结果,那玄女娘娘为何还要在背后推波助澜,让两人纠缠不休呢?她大可不必耗损修为为两人圆梦……”

    无心左思右想,也参不透天音和南蛮王最后的结局,忍不住问怀里的阿狸,她良久也想不通,憋在心里又气又急。

    阿狸其实对此事已经全部了解,可她见无心求知心切便玩心大起,心知肚明却仍旧反问道:“无心姐姐以为——相思印只是为了读取他们的心思而赠予两人的吗?”

    “难道不是…那是为什么?”

    她便更加百思不得其解,认为其中的奥妙是不会看清了,便搂着阿狸讨好的给她揉揉银发:“好阿狸,你就告诉我吧,我相信殒杀也很想知道——”

    她挑起车帘,暗示着问殒杀:“是吧——”

    殒杀只能附和的点头,他其实没有那么好奇,人间关系复杂,他不想懂,也懂不了。

    “你看——阿狸,你赶紧说说吧。”

    无心激动的催促着,阿狸便笑笑,娓娓道来:“相思印除了可以传达双方讯息之外,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作用,其实这才是它的意义所在——”

    “什么作用?”

    无心追问。

    “追寻前生往世——这也是玄女娘娘的一片苦心了吧。”

    “前生?人真的有天道轮回,转世一说吗?”

    无心无法想象,却见阿狸郑重其事的说,她不得不信了,纵然听起来特别的荒唐,她选择了信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这不过是一种生存的方式,不过是在另外一个神秘的自己。

    “当然,灵魂去往地府,喝了孟婆汤,走上奈何桥,乘着引魂船,然后投胎做人。”

    阿狸好似老生常谈,她耐心的解答着无心的疑惑,殒杀也听了难以置信,却继续倾听,毕竟世间百态,迷离斑驳,谁知道其中的奥秘有多少呢。

    “那天音和南蛮王——难道,是前缘未了,今生才会苦苦追逐,却是有缘无分,求而不得吗……”

    “无心姐姐真是冰雪聪明——天音的前世是天上的神女,与玄女娘娘师徒一场,却在被娘娘派遣到凡间之时被恶鬼所困,她心脉受损,几乎魂飞魄散,南蛮王前生是一个贵族公子,在她性命交关之际救下了她,后来……你应该知道,就是那么阴差阳错,又水到渠成,两人相爱,天音不顾天庭和玄女娘娘的反对,执意下嫁凡人……后来,天地浩劫,她为玄女娘娘牺牲了性命,最后转世为人,却还是遇到了南蛮王……缘分,真的躲不过……”

    “所以玄女娘娘是怜惜前世天音的舍生取义才会赐予她和南蛮王一个了却前尘的机会吗?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撮合了两人?”

    “不…天音的命定之人不是南蛮王,他与她前世一样,是身份尊贵,手握重权的上神,当年天音为了南蛮王违抗天意和玄女娘娘的劝住,一心只为人间繁华,是他拦下了天兵天将,才给她一条生路,只是最后,天邪降临,她陨命天池之中,也是他聚了她的三魂三魄,保住她的一丝仙气,后来投胎,他亦是追随她转世,成了凡人,只为保护她,他为她剔掉了仙骨,不为神仙只成凡夫,这份情,玄女娘娘为天音记下了,所以这一世,因果轮回,她这个师父也该保她一路顺风,为她自愿受罚,为她欺瞒上苍,只在前缘未尽……”

    “天音的命定之人…到底是谁?”

    “其实我也不清楚,她的记忆里面,没有他的存在……南蛮王前世的记忆里,不过是天音死前的匆忙一面,他们已经相爱了一世,虽然说结局仓促,却比那个默默付出了两世的人要幸运……今生,他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无心叹气,满目萧索,不像一般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