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呢喃一声,已经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她揉揉眼睛,在阴暗之中抓住了他的衣摆,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握住手,狠狠的保护着。
三个强盗一见天音,便露出猥琐恶心的谄笑,一人道:“想不到这小子后面躲着的居然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大哥看来这次我们赚翻了!”
说着,便要上前把天音拽出来,手刚伸到一半,便感到剧痛,他将天音搂在怀里,拍开了油腻腻的爪子,那人一声尖叫,手背已经肿了起来。
天音这才看到,地上已经死去多时的小厮,还有面前三人凶神恶煞,手持大刀的粗野之徒。她一阵发抖,失去了法术的保护,她断只能自保,可看他一脸的凝重,也是双拳难敌六手,便担忧起来,忍不住的挨近了他的胸膛。
“阿音,不要怕,就算我拼了性命,我也会保护好你……”
说着,他竟然冲了出去,出其不意踹到了强盗的头目,那个一直阴冷着笑的男人。
三人没有料到他如此突然的攻击,在看他眼神倔强高冷,再看一眼瑟瑟发抖的天音,那强盗爬起来,吐了一口唾沫,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间,其余两人也纷纷挥刀砍向了他的肩膀,他受了一击,看大刀砍来退了几步,抹去嘴巴的红色,他咬牙切齿的恼怒道:“要多少钱财我都给你们,可是只有她,你们不要痴心妄想,就是搭上我的性命,绝不会让你碰她一根毫毛!”
他可以做的,只有拖延时间,现在的时机完全对他们有害无利,他若是硬拼,只怕不仅会丢了小命,还会人天音处于危险境地——只希望他留下的信号,可以被人瞧见……
强盗头目淫荡的笑着,抱着双手,眼神一个劲的往天音的方向瞟去,讽刺他道:“就凭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想要英雄救美?门都没有,今日哥几个钱也要,人也要!你若知趣便乖乖让开,你若不识好歹…嘿嘿,你就等着被老子的大刀砍死吧!”
“大哥,咋们给他点颜色瞧瞧,这小美人长得可真是国色天香,貌美如花……”
另一个强盗怂恿着说,擦去嘴角的哈喇子,显然他已经心痒难耐了,表情看起来无比的粗俗丑陋。
天音一放红裙,从马车上跳下,高声的呵斥,带着升腾而起的愠怒:“尔等杂碎!你可知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竟然在此杀人抢劫,无端造次!”
“阿音……”
他赶紧制止了她,朝他摇摇头,暴露身份只会让事情更加无法转机,眼前的强盗显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还会遭此毒手,暴尸荒野,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也不好大意出手,只能碰碰运气了。
“呦!难不成你还是皇帝老子不成!哈哈哈!”
“就是!你们别做梦了,这里荒郊野外的,几个月没个行人经过,不要妄想有人来救你们!”
“大哥,别跟着小子废话,还是快点宰了他,免得这小美人等急了!”
耳畔听见了强盗的嘲笑,南蛮王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他的手腕的黑线一阵疼,却还是佯装无事一般。
“朝昀…我怕你受伤…我的法术……”
她就要说出她法力全失的真相,他却是懂了一般的摇头,安慰的拉起她的手:“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你别出手。”
第一次,他为君,站她身前,为她抵挡毒害,也是最后一次罢……之前总是她为前锋,明枪暗箭,他于她身后高枕无忧……
她也只能低落沮丧的点头,握紧了他的十指,她的仅剩一丝灵力,她却从心口抽出,附在了他的手腕上,那里的一条黑线若隐若现,她要细看,却被他一扯,他躲开了强盗的击杀。
“阿音,握紧我的手!”
“嗯。”
三个强盗将三人包抄,亮出了手里的冰冷锋利的长刀,眼神势在必得,带着一丝阴狠,强盗头目一个眼神,便皆持刀捅向了南蛮王。
他跃地而起,借了天音手上的力量,在她肩头一拍,他的发丝飞起,快速的踢开了三个强盗,他的脸旋转掠过,平稳落地,他再次牵住她的手,却觉得腹下一痛,一个强盗已经站到他的身后,刀刃被血染红,血滴在地上,其他两个强盗也早已起身,迅速的将他压制。
一切都是迅捷而过,等她回神,已经被强盗头目抓住了手腕,他粗糙的茧子摩擦过她白皙细腻的肌肤,捏住她的下巴,朝受伤的南蛮王示威:“臭小子,你就这样能耐了吗?这小美人现在开始属于老子了哈哈哈!”
“拿开你的脏手!不要碰她!”
他的眼眸瞬间鲜红无比,像是一只可怜的巨兽,眼睁睁看见自己心爱的小白兔被猎人掳走,他只能在原地哀嚎,撕扯着声音,恐慌的咆哮。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卸了他的胳膊,看他还神不神气!”
“不要!”
天音挣扎着要扑向他,却被强盗头目一个反手甩在了地上,他的刀已经快要砍上南蛮王的手臂,眼见便要酿成惨剧,天音撕心裂肺的尖叫:“朝昀!”
其余的两个男人压住他的抵抗,将他挟制得动弹不得,大刀呼呼的砍来,他闭眸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耳边传来了天音的嘶吼,他在一刻告诉自己——值了,只要她没事,他缺胳膊断腿又算得了什么……
“朝昀!你们住手!住手……”
她哭得昏天暗地,歇斯底里,恨不得替他挨上一刀,可是强盗头目始终捏着她的手腕,她挣脱不得,只能硬生生的看着这天地被恐惧和悲哀笼罩,她恨透了自己的无用和脆弱!
“看老子送你上西……”
“天”字还没有说出口,强盗头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居然直挺着身子倒了下去,天音没了束缚赶紧跑向了南蛮王,大刀落下的一刻,一枚匕首飞来,一前一后擦过两个强盗的脖子,他们皆都楞在原地,然后长刀落地,也一一栽到了地上,脖颈都是鲜血淋漓,看他们的样子,已在一瞬间没了生机。
天音搂着他快要瘫倒的身子,看他腹部血流如河,一缕一缕的流淌进土里,一大片褐色的泥土便染得深红,她无助的捧着他的头,发现他手腕的黑线发出诡异的光,她的灵力完全没用,此刻竟然要眼看着他昏厥过去,他的嘴角还噙着笑意,手指碰上她的两颊,便又替她擦泪,却在此无力的垂下,他的眼角的泪滴打上衣襟,全身如同灌铅一样的沉重。
他好累…好想睡觉……可是他知道,他若现在闭了眼,便要等待一载春秋方能回到阳间,毕竟转世费时,要喝孟婆汤,过奈何桥,不忘前尘便是徒劳……
他怕是永远都见不到她了,所以他告诉自己,还不能睡,他要带她去看海,他答应过的,决不可以食言……他还要看着她平安无事的离开,他……他要亲手把她交到那人的手里……
“朝昀!朝昀…我不要…你不要死…朝昀…你睁开眼看看我……”
她发疯癫狂的摇晃着他烂泥一样软趴趴的身子,她哭着喊着,却还是唤不起他一句言语,她扑在他的身上,生不如死的吞下咸湿的泪水,她摇着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颤抖着身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察觉身后有人接近,一双手拍上她的肩膀:“天音。”
她正痛心疾首,却被那声音吸引,回头,是俊美冷酷的面容,她询问着喊:“殒杀……”
再看看强盗尸体上的黑色匕首,她瞬间明白了,原来是他救了自己……
他的身边还有阿狸和无心,都一脸同情的瞧着她,似在愧疚帮不上任何忙。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你先不要哭,让我们看看他的伤势。”
无心上去安抚住天音,她给她一个安心的表情,然后朝殒杀点头,他便过来,查看着南蛮王的脉搏,天音哪能放心,胆战心惊的瞧着殒杀的脸色:“怎么样…他是不是没有死…他是不是还有救……”
她迫不及待的问着,殒杀朝无心看了一下:“无心,你来瞧瞧他。”
“嗯。”
没有发问,无心点上他的手腕,却见他的体内有一股蛮横的灵气,将他的内力压制得无路可去,所以才会导致他受了一刀就陷入了昏迷,按照她的探测,他的功力非常的深厚,为什么却对付不了几个强盗呢?她迷惑的抿唇,却见殒杀给她一个眼色,她立刻会意,用灵力祛除了他手腕的黑线,她没有说话,只是默然的将灵力传送给了南蛮王:“他没事,只是…受了重伤,所以现在昏迷不醒……”
她隐瞒了她所见所闻的事实,殒杀满意的点头,取出了回魂水,这下,还真被他说中,派上了用场。
“可是他流了那么多血…身体也越来越冷……”
天音显然不相信,她总觉得有些地方好奇怪,可是无心和殒杀的配合是如此的默契,她完全看不出任何的遮掩和隐瞒。
“你不要担心,喝了回魂水,他马上便会醒来。”
殒杀把回魂水递给天音,无心也示意她不用过于忧虑:“别怕,殒杀是不会骗你的。”
天音便点头,将回魂水给南蛮王服下,她感激的说道:“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估计我和朝昀都活不了……”
殒杀看她一脸的落寞和凄凉,和满地的狼藉,按理说她法术高强,断不会遭区区三个强盗的暗算,可是小厮被杀,南蛮王也被重创,他虽觉不可思议,却还是问道:“你的法力…是不是……”
天音却连忙制止了殒杀的话,她慌张的压倒了声音,而后转移了话题:“殒杀,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这两位姑娘是……”
看来天音也是心藏苦衷,殒杀再没有追问,回答说:“今日本来去了妙雯坊,以答谢你的帮忙,听你府里的小厮说,你昨日便出来了,想不到居然在此碰见了你,原先是打算去西域,才择了这条路。她们都是我的同伴,你不用拘泥。”
她点头,垂眸轻语。
“何来答谢一说,其实说起来,我还是借了你和祁家少主的力,不然怎能制服仇契逖,表面上是为你们夺取鹊硝炼药,严格说来我不过是自私的想要趁机铲除他,为师兄和师父报仇,你一直铭记在心,我倒有些羞愧难当了…这一次得你相救,天音实在是感激不尽…他日若有缘,天音定当万死不辞……”
“江湖道义,两肋插刀,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的援助之恩,殒杀时刻铭记在心,师父对我来说很重要…眼下你有难,我无法袖手旁观,况且南蛮王也是命不该绝……”
殒杀差点道出了实情,却还是忍住,他知道天音一定无法了解其中的因果关系,南蛮王也是有心隐瞒,他断不会胡乱插嘴,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皆是定数。
正是这个时候,天音怀里的南蛮王有了动静,他抖了一下手指,刹那便睁开了眼睛,只是眸光混沌,好像起了一场大雾,濛濛如霜雪落枝头,折射着微醺的色彩。
“朝昀,你…你醒了……”
她激动的抱住了他,却触及他腹部的湿冷,又慌忙的放开,关心则乱,她一时都忘记了他受了刀伤,忙问:“你的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好奇怪…我没事了吗?”
他摸向伤口,原本撕裂的钝痛已经完全没了感觉,如同做梦一样。
他见身旁站了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孩子,他疑惑的皱眉,看向殒杀,他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天音见状,赶紧解释:“朝昀,他是殒杀,你见过的,在无极崖……”
“是你?”
他便舒开了眉目,想起之前他来找他,他神色自若,冷淡疏离,却是字字在理,引人深思,那时开始,他渐渐的知晓天音的真实心意……这么一想,当日便是他带来了天音去往无极崖的消息,如今看来,他也帮了自己不少,这次看样子也是他出手相助才得以逃出生天。
“多谢。”
他见他腰间插着匕首,地上的尸首的伤口的痕迹和他的匕首形状无异,便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不必气。”
“我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回魂水,可以愈合伤口,修复残躯,你可感觉好些了?”
无心与他解释,朝他眨了一下眼睛,他开始不懂,下意识的运功,却惊喜的发现内力全部回来了,他的手臂有力的动了动,才理解了无心的意思,他也笑了一下,又道:“多谢两位,我已无大碍,看样子你们是要离开南蛮了?”
“嗯,去西域。”
她点头。
天音将他扶起,还是十分的担心:“朝昀,你真的没事了吗?”
“傻瓜,我真的没事了,你看,我的伤口也愈合了。”
他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将她的忧愁的映在眼里,他舍不得她一刻的不开心,也容不得自己让她提心吊胆……
她定睛一看,果然他的腹部的伤口已经不复存在,连疤痕都未曾留下,她大呼惊奇:“这回魂水真是太厉害了,谢谢你们,想必此药一定十分难得珍稀吧……”
“炼成灵药便为救人,如今目的达到,它自是实现全部价值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无心开导她说。
她便颔首,笑了,笑容灿烂如阳光普照,一瞬间扫光了一切阴霾,南蛮王搂着她,她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他的肩头,此情此景,怕是天上神仙也要羡慕惊叹。
阿狸本来是牵着无心的手的,她见无心的手指勾了勾,她一时没有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却见无心朝她唇语一句,她点头,银发一飘,便到了天音和南蛮王的身前,她羞怯的说:“阿狸…阿狸有礼物要送给两位……”
两人看着面前的秀美可爱,五官端正,一头银发如天山之雪的阿狸都惊了一下,这世间居然有如此特别讨喜的孩子,生得不入尘俗,未沾烟火,雪白细腻,似那细雪落于锦花,她羞涩的模样,直直的深入心海,好似晶莹剔透的冰花,一刹那簇在心口,微微的凉意恰到好处,却又看她笑着,眼睛月牙一般,纯良烂漫,不带邪气,天音便问:“什么礼物?”
“请哥哥和姐姐打开掌心。”
两人一言,各出一掌。
她双手合十,青葱纤指作莲花状,在她两根中指接触之时,她的周身化出一层蓝光,然后有两只纯白色透明的蝴蝶衍生出来,她点上两人的掌纹,蝴蝶一前一后飞入了两人的掌心,在他们的手腕处成了一片雪花的形状,她微笑道一句:“此物名为相思印,不管是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天涯,你们都可以感知对方的气息,只要一人不死,便可永生有用,关键时刻也可救命。”
“相思印……”
天音喃喃的重复,她看看手腕的雪花,居然有些感动,她看向阿狸,她已躲到了无心背后,脆生生的笑着说:“姐姐不用谢我,阿狸了解姐姐的心意。”
“谢谢你。”
若有一日,想要解掉相思印,便用青瓷瓦片,割破手腕即可。
阿狸动动唇,只对天音而笑,她的心思,均在她的脑海。
天音也点头,大概清楚了阿狸的意思。
这个孩子,是会读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