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楚是个骨头硬的,被抓去都察院两日,从早到晚都在受刑,身上被打得没一块好肉了,仍然一个字不说,也不认罪。
裴照拿他没法子,因着圣上交代过:裴照好歹是有军功的将军,多给些体面。所以太重的刑罚也没用,到后头他终于想起赵子楚还有个女儿,于是立即派人去国公府把赵知敏接了来。
赵知敏求之不得,因这两日戚氏下了禁令,不许她外出,这回被都察院接走,国公府总不好拦着。
赵知敏走进刑室,看见的便是被绑在刑架上奄奄一息的赵子楚,他的脑袋垂着,要从肩膀上掉下来似的,衣裳没一块好的,都被血污了,尤其膝盖那块,不知上了什么刑,鲜红一片,血简直能从裤子上拧出来。
赵知敏吓呆了,眼泪哗啦啦掉,她走上前查看,却被一旁的官差拦了下来,只能乖乖坐在离他两丈远的椅子上。
“爹,爹!”
听见女儿带着哭腔的叫喊,赵子楚清醒了,她艰难抬起头,见是自己的掌上明珠来了,他咧嘴一笑,“你过来做什么,这儿又脏又臭的,在国公府可还好?他们可有再欺负你?”
赵知敏本想问他爹的身子如何,一听提起国公府,她哭得更厉害了,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她忍不住开口告状,“阿爹,他们没一个好的,先说国公夫人吧,分明是旁人做错了事,她不罚那人却来斥责我,分明就是有意跟我过不去,故意为难我;还有她大儿,整日没个好脸色,我同他说话还不如同只鹦鹉说,您还让我嫁给这样的人,那我后半辈子只怕要被他冷落在冰窖里了;不过,他们不待见我也就罢了,连家里的奴婢也说三道四,知道您被抓之后,好几个说我赖着不走的,都说到我院子里来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赵知敏仍在自顾自滔滔不绝说着,赵子楚已怒得横眉冷竖,恨不能立即挣脱锁链去国公府为女儿讨公道。
“爹,我不想待在国公府了,我宁可去栈里住,”赵知敏揉着眼,委屈巴巴。
“不成,只有待在国公府你才安全!”赵子楚斩钉截铁道。现在他真怕当初那些战场上死去的将士,他们的父母兄弟来寻仇,若他们将他唯一的女儿掳去,那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是,爹……”赵知敏急得跺脚,赵子楚却仍然那一句:“不成,一定要待在国公府,你放心,你受的气爹爹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他所谓的讨回公道便是敲打敲打秦国公,其实他之所以把女儿放在国公府,最要紧的是,若自己出了事,唯一的女儿能有个好去处,只要秦国公愿意让她做儿媳妇,他便一力承担所有,绝不会供出秦国公来。
而且,秦国公若要娶他女儿做儿媳,多少也得搭把手救救他这个亲家,不然赵知敏母家凋零,与他儿子毫无助益,这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子辈的婚姻是他们利益的锁链,若秦国公不讲义气,不愿戴上这锁链,那他便只有逼他戴上了。
此时,他心里已有了主意。
……
又过了两日,若弗坐不住了,因着她院里不仅自己被禁足,除了凌子外的所有奴婢都被禁足了,外头的消息一点儿透不进来。
她再一次尝试走出去,才踏出房门,凌子便端着一碗冻奶子过来了,“小姐,外头热,您去屋里坐吧,奴婢给您打扇。”
若弗无奈,“凌子,赵知敏如何了,赵子楚那儿又有什么动静,伯父伯母他们呢?或者外头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凌子将红漆托盘搁在地上,自己也朝若弗跪了下来,“小姐,求您别为难奴婢,夫人交代过什么也不能跟您说,免得您忧心,也不许您走出院子一步,不然便要发卖了奴婢,请您回去吧!”
若弗还能说什么呢?只好乖乖回了房。
不多时,秦汾兴高采烈地来寻她了,他还带了一副叶子牌,献宝似的送到若弗面前,“妹妹,有了这个你就不会闷闷不乐了!”
若弗看了眼,无精打采地弯了弯唇,把他拉到身边坐下,“你从哪儿弄的这些东西,怕别是园子里的嬷嬷们给的吧,还是你那几个堂兄?”
国公府有定规,不许奴婢小厮们吃酒赌钱,所以连主子们都极少玩这个。
“妹妹真聪明,是我堂哥给我的,我问他每日闷在屋子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他便给了我这个,还教会了我,妹妹,现在我也来教你!”
秦汾将牌洗了一通,兴致勃勃地要来教若弗。
若弗忍不住笑,一旁的凌子也笑,因着她们都会这个。
“不必教了,直接打吧!”若弗说着,喊了凌子和夏蝉来凑数,四个人坐在八仙桌前,玩起了牌。
玩牌不是若弗的目的,探消息才是,于是她一边出牌一边问秦汾一些简单的问题。
“玉安,近来你知敏姐姐会来寻你玩儿不?”
“她才不会呢!她整日躲在自个儿院子里,昨儿我碰见她打了声招呼,她不理我,还对我‘哼’了一声!”
“诶,你方才出的什么牌,五十万贯?”
“是啊,你能大得了我么?”
“那你近来日日都向伯父请安了么?”
“请了,妹妹我很乖的,这些日子我起得早,每日都会去请安,可今儿不成,因着昨儿黄昏,爹爹去……去都……都……”秦汾挠挠头,忘了是什么地方了。
“都察院?”若弗连牌都忘了出。
“对,就是都察院!”
若弗大惊。
“妹妹,你怎了,快出牌呀!”
若弗木然抽出一张,打了出去。
八局下来,秦汾因不大会打,又次次让着若弗,已经输了几十两银子了,不过他见若弗赢了高兴,便也很高兴,比自己赢了还高兴。
若弗的高兴却不是因为赢了牌,而是因为国公去了都察院,无论他去做什么,至少都说明这个案子有进展了,而且,极大可能与他有关。
若弗深深看了眼秦汾,若真是他爹陷害了自己的爹,她往后该如何看待他呢?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