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戚氏想着在此处多住几日,可昨儿出了这样的事儿,她怕再住下去闲言碎语要灌她一耳朵,于是一大早便要携若弗和赵知敏回城。
其余夫人们在花厅里相送,问她何故这么早回去,戚氏搪塞过去了,随后东道主永平侯夫人将几人送到大门口。戚氏在门口同侯夫人说了好些话,左不过是让她将昨夜之事保密,而若弗则立在马车前,不住往东南角门处张望,因她在戚氏屋外跪了一夜,终于求得她答应让宁长青同行,而后送去都察院。
不一会儿,宁长青才终于由两个奴婢搀着出来了。
赵知敏就在若弗身旁,见着宁长青,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便是这人教唆你陷害我爹的?全身是伤,还瘸腿,没人搀着只怕十步也走不了,周若弗,你的眼光很独特嘛!”
若弗忽而想起曾经宁长青质问她的话:“有一日,你幼时的玩伴问你,周若弗,你男人怎的是个瘸子?你周大小姐的眼光怎会如此之低,你待如何?”
那时她还有些要面子,惧怕外人异样的眼光,这会儿她的心境全然不同了,旁人说几句有什么要紧?只要宁长青好好活着,旁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若弗回视她,淡声道:“若非被你那丧尽天良的爹迫害,宁长青他不会变成今日这模样!”
赵知敏不甘示弱,可这时戚氏同侯夫人叙完了话往这儿过来了,她只好压低声音,凑到若弗耳边轻声道:“你说是我爹迫害的,那我索性再帮他一把。”
“你敢!”若弗偏头,楚楚的双目中骤然透出杀气,“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周若弗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赵家,横竖我爹娘在狱中,哥哥也不知所踪,我无牵无挂,什么都做得出来!”
赵知敏被震慑了,她一直以为若弗只是个柔弱女子,可那一刻若弗眼神,却令她心生畏惧,她毫不怀疑若弗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不愿在若弗面前显出弱势,又哼了声才撩帘坐进马车里。
若弗再看,宁长青已不见踪影,微风吹拂起车帘一角,若弗望见车里的人,四目相对间,二人都微微笑了。
而后,若弗也搭着凌子的手上了马车,紧接着,戚氏也上来了。
是戚氏特意吩咐回程路上,要与她们二人同乘的,所以三人挤在一辆最宽敞的马车里。
先头谁也没言声儿,直到马车驶出去一大段戚氏才慢悠悠开口:“知敏,我原以为你不过任性些,还可教的,没想到你竟如此不通人情世故,昨夜的事儿,能当着外人的面捅出来么?”
赵知敏愕然,“伯母?您为何斥责我,分明是周若弗做错了事!”
“若弗也确实不知分寸了些,先头我一直在说让你守规矩,莫同外人,尤其是外男走得太近,今在侯夫人的园子里出了事,幸而她不是个多嘴的,不然这事儿捅出去,你还做不做人了?”
若弗低头揪着帕子,诚恳道:“若弗知错了。”
凌晨若弗被刘妈妈搀进屋去,更狠的话都听过了,这个不算什么。
赵知敏见若弗被斥,更添油加醋:“这还不止呢!方才那男子是叫宁长青吧?我还曾听锦绣坊的绣娘喊过她长青媳——”
“知敏,”戚氏面罩寒霜,冷眼盯着赵知敏,直盯得她再不敢说下去才收回视线。
戚氏发觉赵知敏不仅刁蛮,甚至有些蠢。若自己大儿娶她,她便是秦家的宗妇了,做一家主母的人可以有很多缺点,但一定不能愚蠢,现在,她认为赵知敏确实不配进她家的门。
而接下来一件事,更令她失望。
她们回到国公府时,已是黄昏时分,一行人才下马车,便有一小厮打扮的从大道上冲过来,大喊:“赵小姐,赵小姐!”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那人身上,他一身灰衣,在昏沉的暮色中几乎看不清面目,一来便扑倒在赵知敏面前,“小姐,出事了,老爷被抓去都察院了!”
“什么?”赵知敏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而翠屏扶稳了。
戚氏察觉到此事要紧,忙招呼道:“进府里,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
于是,戚氏领着一众人往门内去。
若弗心头大快,把赵子楚抓去都察院,而不仅是软禁,那一定是审出或查出了关键,这回他跑不了了!
若弗随戚氏往门里走时,不住回头望,那辆载着宁长青的马车已发轫,要往都察院去了,忽而帘帷挑开了一角,露出一双明亮的眼,若弗微笑着与他对视。她知道,把他送去都察院是最好的,裴照大人会请人为他治伤,而且,再嚣张的杀手也不敢去都察院抓人,他会好好的。
待帘帷放下,若弗才回头,正好对上一双凌厉的美眸,戚氏袖子一甩道:“若弗,从今日起你便禁足汀兰院,直到成婚那一日,不可踏出院子一步。”
若弗猜到自己会被禁足,她淡淡应了声是,进门后便领着凌子往东边游廊上去了……
走出去好一段,忽的身后凌子“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若弗继续往前走。
“小姐,奴婢方才回头,望见赵小姐跨门槛时险些摔一跤!”
“谁听见这么个噩耗,都会摔跤。”
“小姐您记得么?上回她还说他爹就要放出来了,呵,谁知反而被抓进去了!”凌子悄声说着,高兴得恨不能抚掌。
若弗没言语,凌子继续道:“奴婢看此次夫人虽责怪了您,可她对赵小姐更失望,夫人不喜欢她,大公子也不待见她,如今她爹又被抓进都察院,奴婢以为,她不可能再嫁给大公子了。”
若弗笑笑,“这世上的事谁说得准呢。”
世事确实变化无常,前几日都察院审问赵子楚,他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眼看便要解了他的禁足了,忽而这两日都察院派出去寻闫飞的人回来了,带回来闫飞秘密抓捕当年江城的将军赵东来的消息,同时,当日带走宁长青的几个杀手的其中之二也被寻着了,所以,赵子楚才被抓进了都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