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什么若弗的,就要嫁给长青了,就要成一家人了,你可别再打她的主意,”陈金树他婆娘拽着陈金树的袖子,悄声道。
“我知道,这我还没分寸么?就是可惜了,都怪那郝管事,手底下那么多人,连个姑娘都抓不住,害得我二十两银子从指缝里溜走了,倒是便宜了长青那小子,能娶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啧啧啧,艳福真不浅哩!”陈金树说着,抚了抚自己的秃头。
他婆娘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提起来,“咋的,你还羡慕他呀?你觉着我配不上你是咋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熊样儿!”
“哎哟哟,轻点儿,轻点儿!”
若弗听陈金树说起郝管事,心里打了个突,立即想起郝管事骗她做琴师的事儿,原来一切都是这个所谓舅舅在背后推波助澜?
若弗咬紧后牙槽,恨不能现在便过去把他们拉出来打一顿,而后送交官府。
可思及他是宁长青的舅舅,她到底忍了下来,心想着下回若有机会,必要私下里狠狠修理他一番。
若弗没再听下去,她去土里掐了把小葱,回到灶房,切了,放进宁大娘煮的鲫鱼汤里,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饭菜便都做好了。
若弗和长红把菜端去饭桌上,两张桌子各九碗菜,其中五碗都是肉菜。
人们,尤其是小孩子,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一拥而上过去占位,摆碗的摆碗,分筷的分筷,就等着开饭了。
在这个逢年过节只有两碗荤菜还只能看不能吃的小山村里,这个菜式可谓少有了,宁大娘的几个嫂子看得眼花缭乱,啧了几声,“妹妹家这是发财了呀!”
听了这话,宁大娘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她擦干净手走进里屋,把用竹筒盛的米酒也端上桌,笑呵呵地对众人道:“哥哥嫂嫂们甭气,今儿敞开了肚皮吃!”说罢便拿了碗来倒酒,倒了几大碗。
接着众人都入了座,上席坐的都是男人,有宁大娘两个哥哥和老爹,宁致远和长明,还有几个小男娃。
女人们则坐在另一张桌前,她们不喝酒,迫不及待夹了香肠和炸鱼入碗,几个稍大些的小女娃更是连饭也没盛,夹了小山高的一碗菜。
没一会儿那香肠见了底、烟熏兔肉见了底、鲫鱼汤见了底,若弗见这阵仗,一点儿胃口没有了,便说自己不饿,坐在椅子上剥花生,吃她的绿茶酥。
这时,宁大娘的大嫂娄氏嘴里含着一口肉,问宁大娘,“鸣翠,你今年真发财了,这么舍得?做五碗荤菜不说,还买了好几样点心,就若弗手上拿的那个,绿绿的,花朵一样的,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陈金树他婆娘邱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嫂子,什么绿绿的花朵一样的,那是绿茶酥,素和斋卖两文钱一个呢!”
娄氏白了她一眼,阴阳怪调道:“是呀,我不如弟妹见多识广,知道这是素和斋的点心。”
宁大娘忙打圆场,“嗐,我哪有那银子去素和斋买点心呀,是我们家若弗自己做的,素和斋里的点心也是我们若弗做的。”
“哟!若弗还有这手艺呢!怨不得你家能发财,原来是娶了个心灵手巧的儿媳妇儿,”娄氏笑看向若弗,心里感叹这姑娘若是给自己做儿媳妇多好。
宁大娘也给若弗戴高帽子,连连附和说自己有福气,儿子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
一番话把若弗夸得晕头转向,心里美滋滋。
这时,宁大娘的兄长陈丰年忽的问了句:“这几样糕点都是若弗做的?”
“是呢!我嫂子可厉害了,”长红回道。
“那敢情好哇!”陈丰年搁下碗筷,指着宁大娘道:“妹妹,你儿媳妇儿会这个你咋不早告诉我?前些日子我一个兄弟有个铺面要转出去,问我租不租来着,要早知道你儿媳妇会这个,咱们就租下来,做个点心铺。”
“诶,这主意好,”陈金树夹了块腊肉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道:“现在租铺面卖点心也不迟啊,那点心我吃了,比丽春院里点心的滋味儿还好哩,下回我带几块过去给那儿的管事尝尝,保管他们愿意买。”
另一张桌上陈金树的婆娘听了,脸色登时垮下来,娄氏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宁大娘则赶紧止住陈金树,“哥,你说什么呢?”
陈金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咳嗽了声,招呼道:“吃菜,吃菜!”
接着宁长明也加入进去,一桌子人说起了租铺子买点心的事儿。
陈丰年是个敢想敢干的,早年间在镇上开过成衣铺、米面铺,不过都蚀了本,后头种了好些年的地才把那些亏的钱赚回来了,这会儿手里有了点闲钱,他心思活络,又想着做个什么小生意,恰好碰见若弗的点心,可谓一拍即合。
而陈金树和宁致远都是听他这一说,顿时来了兴致的,能赚钱的谁不感兴趣呢?
宁大娘则不敢插嘴,通常男人说正事时,没有妇道人家插嘴的余地,哪怕宁大娘性格强势,在两个兄长和大伯哥面前,她也不敢置喙一句。
然而那头的若弗听着,却愈来愈觉不对劲儿,他们几个男人提出开点心铺的主意是好,尤其他们还愿意拿银子出来租铺面,连在哪个地段租都商量好了,确实不是空口说说的,可是,会做点心的是她和宁大娘呀,是不是也该问问她们的意见?
总之,接下来陈丰年一通指点江山,把陈金树和宁致远说得一愣一愣,仿佛下一刻便有银子朝它们滚滚而来了。
甚至,他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关于开点心铺,陈丰年愿意出四成银子,陈金树和宁致远各三成,自然,利润也是按四三三来分,而宁大娘家便负责供应点心,价格还是按照给素和斋的来。
若弗听得心里不舒服,手指捏花生的力道也愈来愈大。
凭什么都不问过她便把她安排了?让她按照供应素和斋那般给他们供应点心,她想不想做点心还两说呢!况且一想到自己的点心要替陈金树那样龌龊的人赚银子,她心里便恨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