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弗依言将熟花生端去堂屋,恰好牛春兰同宁长青说完话了,她最后起身交代他:“此事便拜托你了,我公公他为这事儿卧床不起几日了,你若得空,便早些去雍州见你那位故交,求他说说情吧,我真怕回头出个什么事儿,你也知道,子初是刘家的独苗苗。”
宁长青颔首:“三日后我便启程,这儿到雍州也不过一日的行程,你放心,此事我会替你办妥。”
“长青,你怎的连茶也没倒一杯给人?”若弗端着花生进门。
宁长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说正事,还没给人端点心,他歉意地冲牛春兰笑笑,那笑意里多了份气疏离,同原先无话不谈的亲密已是天壤之别。
他搬了椅子放在牛春兰面前,而后从若弗手中接过簸箕放在椅子上,“你尝尝,这花生一直留在番薯洞里,没坏,”说着他拉若弗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去倒了碗热茶给牛春兰,又搬了张矮杌子放在若弗身边,自己挨着若弗坐了。
牛春兰望着对面紧挨着坐的两人,心中涌起无限酸楚,她低头抿茶,掩饰自己尴尬落寞的神色。
这时宁大娘也端了一大簸箕花生进来,牛春兰赶紧起身喊了声婶子,宁大娘敷衍着应了声,将手里的大簸箕放在四方小桌上,指着那花生道:“吃呀,咋的不吃?这花生挺好吃的,诶,瞧我这脑子,还有几样我们若弗做的点心我忘了拿出来了,”宁大娘说着,立即钻进自己房里,用竹篾织的盘子盛了几块雪花糕、藤萝饼和绿茶酥出来。
牛春兰见这精致的小点心,愣了愣,他们家便常在素和斋买这几样点心,竟是若弗做的?
“你……你还会做点心呢?”牛春兰望向若弗,伸手捻了块绿茶酥,咬了一小口,味道果然同素和斋的一模一样。
若弗其实不会做点心,只会品尝,然儿宁大娘给她搭好了台子,她也就不拆自己的台了,她道:“会一点儿,这几样点心便是我们供给素和斋的,不过我觉着点心吃多了也没什么味儿,还不如这个花生好吃呢,这是宁婶子种的花生,粒大饱满,你吃吃看?”
这话听得宁大娘心里颇受用,她也指了指花生道:“花生也好吃,都好吃。”
随后,若弗和牛春兰都伸手去拿花生,可花生才出炉,二人的手掌一触及便都被烫得缩了回去,尤其若弗,她细皮嫩.肉的,指尖立即一片通红。
“烫着了吧?”宁长青自然地拉过若弗的手查看,她的手指细白,愈显得烫伤处发红,于是他轻吹了吹道:“去灶房用冷水冲一冲。”
“不必了,不过烫了一下嘛,”若弗收回手。
可在宁长青眼里,若弗就是个娇气的小姑娘,旁人皮糙肉厚的烫一下不打紧,若弗烫一下,那便得用药,得细心呵护着。
“还是得用冷水冲一冲,”宁长青将若弗拉起来就要去,眼角余光瞥见牛春兰不住摩挲指尖,这才问她:“你也烫伤了吧?”
牛春兰强扯出一抹笑,摇摇头,想想以往有什么事宁长青都是先问她如何,如今他却将全部的柔情给了另一个人,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接着,若弗便被宁长青强扯去灶房,一阵水声和说话声传来:
“宁长青,我都说了不打紧了!”
“红成这样还不打紧,你不清楚自己什么样儿?人家的手划一下连痕迹也没有,你被划一下便得流血,你说要不要紧?”
屋里,宁大娘指着灶房方向笑道:“你瞧瞧,这两个多腻歪。”
牛春兰陪笑着应和了两句,将最后一口绿茶酥吃了,这便起身要告辞。
“走什么?婶子还有话同你说哩!正月十九我家长青要同若弗摆酒,你若得空也来喝杯喜酒,”宁大娘抬手示意她坐回去。
牛春兰脸上的笑意终于撑不住了。
“还有啊,成了婚的人更得避嫌,往后你若没什么事儿,少同我家长青往来,你也知道村里人,最爱嚼舌根了,是吧?”
牛春兰嘴唇发颤,“我……我明白的,要不是为了我男人,我也不会求到长青面前,我有分寸的。”
“那就好,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
“是啊!是要向前看的,若没有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他们的酒席我便不来了,家里事儿多走不开,”牛春兰说罢行了一礼,脚步匆匆出了大门。
宁大娘望着牛春兰逐渐远去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其实牛春兰是个温柔贤惠的姑娘,也是她当初心里默认的准儿媳,可这世上的事真是说不清。
事后,宁大娘还又问了宁长青可是真放下牛春兰了,宁长青郑重答她:“放下了,早便放下了。”在成衣铺再遇牛春兰时,他便顿悟了,其实自己早已不爱她,只是把它当成了个执念,不肯走出来。
……
正月初二,宁家一家去白灵山下,也即宁大娘的娘家走亲戚,宁大娘把若弗也带了去,告诉亲戚们正月十九若弗和宁长青成婚的喜讯。
一时间,陈家人都傻了眼,他们原以为宁长青在战场上瘸了腿,往后是没什么好姑娘乐意嫁给他了,没想到来了个天仙似的人物。
他的几个表兄弟一见若弗便脸红,嫉妒宁长青嫉妒得要死,还同自己娘说往后要娶媳妇儿便按这个模样来,他们可不能输了宁长青去。他们的娘亲听了只道想得美,长成那个模样的姑娘全天下也寻不出几个来,怎的都会便宜了他们家。
甚至这些妇人怀疑若弗不是好人家的姑娘,不然怎会跟宁长青一个瘸子呢?于是一个个都围着她,审问似的问她的家世。
若弗不紧不慢,按照宁长青教的说词一一答了,众人才发觉这姑娘不仅人美,礼数也周全,话里还常掺着几句文,于是他们才相信若弗并非她们所想的那种人。
接着,若弗又见到了宁长青那位看人色眯眯的秃头舅舅陈金树。
宁长青拉着若弗到一边去,郑重告诫她:“你不必理他,最好离他远远的,”说罢他又请陈金树去外头散了散步,不知说了什么,用饭时陈金树老老实实的再不敢看若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