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要琅华孤零零地死在离芳阁吗?”平静而轻淡的声音,却在瞬间击垮坚盾。
东陶野的手终于稳稳地落在白琅华的背上,合拢双臂,圈起一片温墙,“琅华,我带你离开,一生护你宠你,不离不弃。”平静地轻淡地承诺。
“好。”怀中的人露出淡然却满足的笑,一滴泪顺着眼角鼻梁流至嘴里。
※※※
夜更深了,风更急了,月早隐入黑云,除了偶尔响起的惊雷,天地再无声息。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穿过长廊,穿过花园,穿过大堂,仿佛是御风归去的仙侣,雪白的衣裙在风中飞掠,紧紧缠着一片黑色的袍角。
踏出门外,长街空旷,夜风急掠。
才转过一个街角,夜色中走来一道人影,雪似的容发在黑夜中散着晶冰似的冷芒。
握在一起的手彼此握得更紧了些。
那道人影在离他们三丈外停步,手轻轻搭上剑柄。
“你答应的。”白琅华前踏一步。
萧雪空轻轻皱眉。
“一个晚上。”白琅华的拳紧紧握起,“萧将军,琅华只要一晚!”
目光相碰,乞求的,坚定的,凄切的,那冰冷的视线动了一下,转向另一双眼睛,无畏的,警惕的。
萧雪空搭在剑柄上的手落下了,没有言语,一个转身,如来时般突兀地消失于夜色中。
无须言语,东陶野与白琅华握紧手飞奔,奔过长街,奔向城门,城门竟是开的,无暇多想,只是前去……时间不多,他们要走的路还长还远。
奔过了宽敞的大道,又奔过崎岖的小路,也不知多久,终于到了一处山下。两人停步稍作喘息,抬首望向那黑幽幽的山,只要翻过这座山便离了华州,进入地形复杂的云州,他们要追来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唉,雪人老是这么心软。”一道很精神的嗓音划破夜风,击碎了他们的希望。
两人同时一惊,转身,黑暗的树林中缓缓走出数条人影。
“东陶野,孤在此候你很久了。”皇雨的声音很轻松,甚至带着笑意,可黑夜中闪着光的眸子冷得令人心颤。
“你是?”东陶野看着夜色中那道挺拔从容的身影,手搭上了背上的长剑。
“孤是昀王皇雨。”皇雨很气地答道。
“昀王皇雨?”白琅华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东陶野。
“正是孤,这位想来就是琅华公主了。”皇雨转向琅华,“公主的舞真是美呢。”
“你……昀王,萧将军答应了……”白琅华急切地道。
“他答应可不是孤答应了。”皇雨打断她,依然很气的,“公主现在是要回离芳阁还是要随我们回帝都都可以的,只要放开手走开就好了。”
“不。”白琅华想也不想地摇头,侧首看向东陶野,黑夜里看不清脸,可是看得到他那双闪亮的眸子,“我要和东大哥在一起。”
“如此,也算是英雄美人,真是可叹又可惜。”皇雨很是遗憾地摇头。
东陶野拔出长剑,将白琅华轻轻推向一边,“等我。”
“好。”白琅华点头。
皇雨目光看着东陶野,道:“东将军当年一人尽败华国三位公子,真是英雄了得,孤一直以未能与将军一战而遗憾。”他缓缓抽出长剑,“若孤今夜死了,你们便带东将军回帝都。”后一句却是对那些属下说的,独战东陶野是他对一代名将的尊重,也是他对自己本领的自信,但东陶野也非等闲之辈,想当年华国三位公子以数倍于他的兵力都被其尽斩于马下,是以若有万一,他决不能让其生离,再生战事扰乱皇朝的安宁,那时属下则无须再有顾忌,自可一同而上,杀死东陶野。
“是。”那些人真的依言退开。
轰隆隆!天雷滚动,夜风更狂了,沙石飞走,树木摇动,暴雨即将来临。
拔剑相对的两人却一动也不动,剑尖微微垂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住对手。
皇雨的那些属下都很镇定地站在远处观望,而白琅华此刻也很平静地站在风中默默注视。
风一下停了,雷声又静静歇了,那两人依没动,周围弥漫着紧绷的气息,一触即有山崩地裂之危。
砰!山中忽然传来一声极清脆的碎裂声,令静默的诸人都是一震。
东陶野几经生死危难锻炼出的沉稳这一刻发挥作用,他抓住皇雨刹那间的闪神机会行动了,但不是扑向他的对手皇雨,而是急速后退,长臂一伸,抱起白琅华便没入黑暗的山林中。
这一变故快若闪电,众人回神,眼前已空。
皇雨笑了,“这倒是有些意思了,哈哈……好久没有围猎了,你们便随孤去打猎吧。”话一落,他即闪身飞入山林,属下也迅速跟上。
夜黑,山林中更黑,基本上眼睛无法视物,其中不知隐藏了多少危机,可白琅华这一刻却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是高兴的。她知道,紧紧抓住她手的人本是一个战士,是那种对等的战斗中便是战死也不后退的勇士,可是他现在为着她,放弃了战斗!是为她!是为她白琅华!黑暗中白琅华幸福地笑了,闭上眼,握紧东陶野的手,不停地往前奔,前方便是万丈深渊她也心甘情愿。
风又起,树木沙沙,间或有断枝咔嚓声。
也不知奔出多久,身后蓦有飒飒裂风之声,隐约传来一声急呼“皇雨”!
她脚下一个踉跄扑在东陶野背上。
“琅华。”有些焦急地唤着。
“大哥……我脚歪了一下。”黑暗中白琅华喘息着。
“我背你。”
“不……没什么事,我们快跑。”白琅华站直身子。
“嗯。”东陶野抓住掌中纤柔的手尽量托住她,再次前奔。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这黑夜,这深山,这树林,这狂风惊雷都在掩护他们,只要逃脱了便能活下来。
知觉似乎已离了身躯,唯一知道地是抓紧那双手,脚下不停,眼前渐渐开阔,淡淡的光依稀可视。
砰的一声,瓷坛摔碎的声音在林中霍然响起,紧接着一个略带怅意的声音,“这一坛酒怎的如此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