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瑞在隔壁的另一间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本来他也是想去参加顺风和晨读的总结会的，但孙主任一个电话打过来，要求他等待视频会议汇报情况。
没办法。
他只能单独找一间房，等待上级的连线。
孙主任虽然说了是要汇报。
但一直没说跟谁汇报，是什么性质的汇报。
当时孙长兴在电话里也是嗷嗷把火的，很着急，话都说不明白。
想想也合理。
海上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堪比四五年前那次了。
万幸。
最终结果是好的。
鹰酱的舰队灰溜溜的溜走，羊城战区毫发未伤。
庆幸之余，上面应该也很忙乱。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张明瑞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归根结底。
事件的起因是永济岛的违规试飞。
本来说好的忽悠计划，在陈晨手里成为了现实。
如果B22不起飞，那是天大的好消息。
自己把这事儿往上一报，上级高度重视，然后协调空域、部队什么的，给予充分的支持。
然后晨盾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下把B22送上天。
皆大欢喜。
但……现实的情况是。
好消息：B22是真的。
坏消息：张明瑞知道这件事的时候，B22已经上天了，措手不及。
更坏的消息：B22是在永济岛上的天，周边虎狼环视，往东几百公里就是猴子。
局势立刻变得无法掌控。
如果非要抠死理的话，今天的对峙事件陈晨要背一口大锅。
想到这儿，张明瑞立刻摇摇头。
不行。
决不能把晨盾卖了。
不管今天是上级说什么，自己也要死保晨盾。
大不了。
自己站出来，承担所有责任。
说破大天，就是背个处分而已。
而且自己和孙主任私交不错，他应该也能提供一些帮助，事情不至于太难看。
“大不了撤我的职！”
张明瑞暗自握拳，给自己打了一口气。
紧接着。
电脑上的加密会议频道信号逐渐接入。
屏幕上除了张明瑞以外，一共五个豆腐块。
每一个方块里，都有一位老头儿。
三个穿着军装，两个穿着行政夹克，里头林枭是最年轻的一位。
其中还有两位老者身边有秘书，正在替他们调试音讯设备。
此时间。
张明瑞的头皮都是麻的。
会议室里没有人说任何一句话，也没有人做自我介绍。
但张明瑞认得会议室里的每一位。
总参、总装和科工委，还有决策圈，每一个派出的代表都是熟面孔，经常在七点钟的新闻露面的那种。
在这里面。
林枭是级别最小的一个。
“信号都通了吧？那咱们开始吧。”
一号框一锤定音，所有人都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势。
紧接着五号框的林枭介绍：“首长们，这位是论证三处的张副主任，今天他在第一线，见证了所有事情。”
张明瑞紧张的说都不会话了，憋了半天，挤出一个：“是！”
二号框微微一笑：“哦？好啊，咱们的国防科研系统越来越年轻化了，好事！”
三号矿：“可说呢，小同志别紧张，你如实阐述今天永济岛的事情就行了。”
“是……”
张明瑞手心里攥了一把汗。
开玩笑。
怎么可能不紧张？
他感觉自己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会议频道里。
屏幕上的那几位虽然面色不一，但各个身上都有一股能压死人的气场。
张明瑞话从头说起。
时间线一直拉回到了当时提出战略忽悠计划的那一天。
然后一路介绍了他所知道的B22项目的前世今生。
重头戏当然是落在今天的试飞上。
将近十分钟的时间。
首长们没有任何人插话，都听的很认真，时不时露出耐人琢磨的表情。
将事件的经过阐述完全之后。
张明瑞鼓起了勇气：“首长，这次的主要责任在我，是我没有统筹好项目，导致晨盾那边出现了误解……”
“你先别说责任。你让我捋一捋。”
一号框出言打断。
“B22的所有数据，和当时在航展上提出的技术参数一模一样？”
张明瑞：“是的。”
“然后晨盾自己掌握了小涵道比发动机的生产技术？”
“是的。”
“试飞的时候，如果不是主动接入我们的千手观音系统，林枭都看不到这架飞机？”
“是的。”
“整个试飞过程，除了快递货舱偏了之外，没有任何瑕疵？”
张明瑞心里一紧。
这点肯定不能说实话。
他看的出来，快递货舱不可能偏，是晨盾的骚操作。
但也绝对不能告诉首长实情。
于是他点头：“是的，晨盾在自己制导方面可能有小差错，但也有可能是复杂电磁环境导致的，除此之外，飞机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林枭抱着胳膊，心里尽量在忍。
他懂张明瑞的心思。
他更懂陈晨的为人。
小差错？
呵呵！
整个项目哪个环节都有可能错，唯独货舱不可能错。
陈晨明摆着就是要把货舱扔在鹰酱头上。
不过林枭没有戳破张明瑞的谎言，而且还帮腔道。
“民营企业，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嗯……”
一号框沉思许久，突然抬头看向摄像头。
“我们的情报系统确认，航母战斗群回到了母港，舰岛损坏严重，听说还砸死了一个机械手。”
“U国正在想办法遮盖这件事。”
“关于后续的处理，我估计他们是要编个故事。”
“到时候交给外事那边考虑，看是戳破他们还是替他们圆谎。”
二号框点头：“反正这次我们处于主动位置，处理起来的余地有很多，现在的重点是怎么看待这架飞机，林枭你有想法吗？”
平常声音最大的林枭今天乖巧了很多。
他看向科工委和总装的两位老总。
“我当然是有想法，我希望尽快列装B22。”
“从这次突发事件的结果和张副主任报告的数据来看。”
“这架飞机只要列装，就能形成战斗力。”
话音落下。
来自科工委的三号框有些犹豫。
“话是没有错，但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我自个儿有点不好意思。”
一号框不解：“怎么呢？”
三号框：“这已经是第三架了，人家顺风搞了好几年无人化战略，临了一架飞机都没有落到手里，再红口白牙的去要，不好，真的不好。”
林枭不以为然：“首长多虑了，陈晨和卫总我知道，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二号框的脸色严肃了一些：“不是割你的肉，你当然不心疼，你凭什么慷他人之慨？”
林枭：“……”
三号框微微一笑：“其实之前论证三处就有一个方案，我们在系统内讨论了很久，没有形成结论。”
二号框：“你说让晨盾挑大梁的那个方案？”
三号：“对，以晨盾和顺风为主题，搞出一个国防工业复合体，既搞研发，又搞出口，自负盈亏。”
一号：“有点意思，这么做的话，倒是符合我们目前的利益需求。”
二号：“如果大家都觉得有讨论必要的话，下个周的会上提一提，大规模讨论一下……”
听着几位首长的交谈。
张明瑞根本插不进去嘴。
这个方案他熟啊。
因为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只不过后来上级讨论讨论着，就没影了。
想来是阻力太多，被搁置了。
可今天，五个框框里的首长旧事重提。
言语之间赞成的态度更多。
没聊两句，都已经深入到了国防工业体制改革的话题。
好在没多久，一号框就注意到了坐立难安的张明瑞。
“行，小张，你的任务完成了，情况我们也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张明瑞知道首长们是要聊更机密的事情，让自己回避。
但他心里没有底。
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首长，那这次……事件怎么处理呢？”
一号框微微沉思半晌：“林枭，你落实一下，把参展单位都报上来，让总政看看怎么表彰，反正标杆是要竖起来的。”
张明瑞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参展部队肯定是要褒奖的。
特等功什么的都不为过。
但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晨盾科技。
“首长，我的意思是，晨盾那边咋处理？”
“晨盾啊……”
首长略微有些为难。
“你这样吧，先别说啥，我们后续商会讨论一下，有结果的话，我们会派人接触。”
“另外，B22的事儿你也不要提。”
“尚老总说的有道理，接二连三的夺人之美，不合适。”
说了等于没说。
张明瑞有些沮丧，但他还是没有放弃挣扎：“首长，如果这次要追究责任，主责肯定在我，我愿意接受一切处分。”
“行，我知道了，怎么处理你完了再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