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还没亮，凌晨的天空有种反差的黑，像是漏了一个大洞，随时都有野兽从里面争相奔涌出来。
江楠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陈智明已经被唐林摁在了地上。
她心里一惊，赶紧上前问：“怎么回事？”
沈时晏的目光在她身上转圜一圈，转而将身上的休闲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不是什么大事，他违反公序良俗。”
这个回答简直比官方还官方，江楠没怎么懂，也没反应过来他给自己披衣服这个动作多不对劲，直接抬头问唐林。
“警察同志，能告诉我他犯了什么事吗？”
陈智明是公司的高级员工，江楠不可能不问。
周野看了一眼自家老板，小声说：“姜小姐你不知道，这家伙想给你下药来着，好在那瓶水被沈总喝了，要是你喝的……后果不堪设想。”
……下药？
江楠想起先前，陈智明确实给他们拿了两瓶水。
也回想起，沈时晏确实有个跟她换水的动作。
她眉心紧紧蹙起，看着被控制住的陈智明，沉声问：“是真的吗？”
陈智明沉默，他刚才是还在睡觉的时候被抓的，没来得及戴眼镜，那双眼睛里的阴沉毫无遮掩，像浸了毒一样。
一阵风吹过，现场的氛围降至冰点。
好一会儿。
江楠什么都没说，慢慢挪动脚步往前走，到陈智明面前，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然抬腿一踹——
“王、八、蛋！”
咬牙切齿的说完，她转身回帐篷。
“……”
空气凝滞了两秒，剩下的几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地上的陈智明，刚刚那一脚……实在也太实在了。
周野嘴角僵硬的抽了抽，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男人，“看不出来……江小姐的战斗力，很强哈？”
怎么觉得沈总以后要完呢？
那画面，光想想就脊背发凉。
沈时宴倒是没什么反应，神色懒懒的瞥了一眼陈智明，低沉的嗓音听着却莫名让人打寒颤。
“后面的事情就麻烦唐警官了，一定要好好审，说不定……是个惯犯呢。”
他嗤笑一声，抬脚离开。
陈智明已经被另外两个警察控制住，唐林摸着下巴，半晌挑挑眉说：“发现没有？你们老板越来越骚了。”
周野：“……”
事情告一段落，但所有人都没了睡意。
陈智明平时看起来很老实，在大家眼里，他从来都是一心做研发，技术也很过硬，没谁能想到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江楠也想不到。
但人性如此，只是觉得唏嘘罢了。
沈时宴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收拾东西，面上看起来一片平静，仿佛刚刚发飙踹人的不是她。
江楠听见声音扭头看了他一眼，抿唇道：“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这不算麻烦。”
沈时宴站在门口，抱着双手看她，“现在要回去了？”
“嗯。”
江楠一顿，又说：“那个药……”
她抬眼朝门口的男人看过去，才发现他脸色不是很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清眼睛里的红血丝。
“你没去医院？”
男人眉梢微动，接着发出一声叹息。
他抬手捏着太阳穴，修长的手指挡住了精致的眉眼，嗓音无奈，“江楠，不是什么不舒服都能去医院的，我也会难为情。”
江楠一想，像沈时宴这样的天之骄子，如果在某一方面出了问题，的确很容易产生心理落差。
但越是这样，越要检查治疗。
否则真出了问题算谁的？
她咬了一下嘴唇，快速把东西塞进背包里，然后单手往肩膀上一挎，就大步朝门口走过来。
路过时顺便就拽住了沈时宴的手，微凉的温度贴上他的皮肤，她不容置疑地说：“现在去医院，我跟你一起。”
沈时宴眸光微闪，任由他拉着自己出去，保持着半步距离在她侧后方。
外面在小声说话的一帮人看到这幅场景，顿时鸦雀无声的瞪大了眼睛。
江楠没理他们，径直对周野说：“开车，现在去医院。”
周野啊了一声，“沈总不是说……”
刚开口说了几个字，他晃眼就看到自家老板冷嗖嗖的眼神。
“……”
懂了。
周野倒吸一口气，立刻转身带路，义正言辞道：“我就说沈总不去医院不行，身体垮了可怎么办？我刚才劝了半天都劝不动，江小姐你可要好好盯着他！”
江楠听完这番话，眉头皱得很紧，拽着男人的手果真又用力了些。
沈时宴帮的忙已经够多了，她不能让他身体还出什么问题。
沈时宴一直没说话，低垂的目光落在俩人交叠的手上。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牵手。
那晚最后，她几乎都和他十指紧握。
沈时宴脑海中划过清晰的画面，喉结滚动，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
他反手握住江楠的手，滚烫的温度让她不自在的缩了缩。
但没挣开。
眼神有些担忧地问：“很难受吗？”
“嗯。”
男人嗓音沙哑又性感，“很难受，江楠。”
江楠心跳莫名空了一拍，轻声说：“去医院就不难受了，再忍忍。”
周野虽然走在前面，但完全能听到他们的话，他无声动着嘴巴，沈总这也太能装了！
难受……
谁能有他难受？
来来回回开车也就算了，还要被强行喂狗粮！
周野倒吸一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从南山回市区还有很长一段路，因为有江楠在车上，周野不敢把车开太快，摇摇晃晃之间，江楠反倒来了困意，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时宴坐在旁边，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移位置，直到她的头完全靠在他肩膀上，就仿佛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他脑海中不自觉的划过一个场景。
多年前，她坐在其他男人的自行车后座，也是这样靠在他后背上。
漂亮、明艳、光芒万丈。
于人群之中，宛如神明。
沈时宴那时想，如果那个人换做自己，他能用什么去交换。
答案是——
什么都可以。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