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府的角门进来,他直奔赵氏屋内。

    赵氏那厢正在盘账,越算越心疼,直疼得两眼发花,恨不得晕过去才好。

    身边的两个儿媳倒是妥帖周到,也颇有几分管家的本事,有些事情赵氏已经渐渐放权给两个儿媳去办。事情办得是很漂亮,宋家也没有粮草危机,算得上圣京里少有的安稳人家。

    真正让赵氏心疼的,是账面哗哗如流水的银子。

    “真是败家啊。”她又是一声长叹。

    话音刚落,门帘子被打开,宋恪松带着一身风霜进来:“什么败家?”

    赵氏吓了一跳,赶紧去瞪门口的丫鬟:“老爷回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没用的东西。”

    “是我走得急,丫鬟们都没嘴通报,先不说这个,你刚刚说什么败家?”宋恪松到底还是更关心自家的事情,先问个清楚方能说外头的事。

    赵氏一下子来了精神,把账本摊在丈夫面前,冷哼两声:“还不是咱们家的好儿媳,年前年后这一个多月,从账面上支出去的银子就比寻常时候多了五六倍不止。我晓得办年货、走来送往要银子使,但也没有这般夸张的吧?”

    “我晓得她们俩颇有点本事,可到底还是年轻了。有道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们俩当家还是一副大小姐做派,须得知道这做姑娘和做人媳妇是不一样的。拿着婆家的钱如此挥霍,不是败家又是什么?”

    宋恪松晓得赵氏的能耐。

    听她这么说,心中早已信了五六分。

    可当他看了一眼账簿和库房的单子,忍不住道:“银子是花了,可咱们家的库房也充实了,到底没有乱花。”

    “老爷瞧您说的,买了这般多的菜蔬粮草有什么用?不是白白给人赚钱?”赵氏还不明白外头的情形,依然拿着过去的老黄历算账。

    “你还不知道麽?雪灾封路,外面多少东西都进不来,城里那些粮草的价格都飞涨,儿媳妇能有如此慧眼,早早就备下这些,如若不然,换到了今日去采买,怕是还要多花两三倍的银钱!”

    说着,他顿了顿,“还未必能买到。”

    赵氏这才暗暗一惊:“还有这事儿?”

    自从放权,她的日子是各种懈怠懒散,又恰逢年节,真是巴不得日日缩在屋内,拉上几个婆子丫鬟一道玩牌,那才快活呢。

    赵氏与宋恪松夫妻多年,在蠢笨也知道丈夫不喜自己这样说,她立马扭转了话头:“原是这样,这两个儿媳怕我担心也不与我说,真是让我白担心一场。”

    宋恪松面色阴沉如锅底,潦草地点点头:“慧娘可有回来过?”

    “过了年初三就不曾回来了,老爷找她有事?”

    他愤怒不已,呷了一口茶,恨恨道:“早知她是这么个不争气的性子,当初不如把她送去庵里做尼姑去,也好过现在去了柳家丢人现眼!”

    “老爷,这话怎么说啊?”赵氏吓了一跳。

    宋恪松便把今日遭遇到的尴尬一股脑倒给赵氏。

    原来,那柳大人今日特地当着他的面感谢另外一位同僚,感谢人家出手相助,让他们家度过这次危机。

    宋恪松本就是柳大人的姻亲,听到这事儿哪有不问的道理。

    这不问还好,一问可把他臊得慌。

    柳大人也没有替慧娘遮掩的意思,宋恪松问,他就答。

    这么说出来后,一屋子人看宋恪松的眼神都变了。

    女儿虽已出了门子,但教养之责还归于娘家,慧娘如此蠢笨,不善理家,这与宋家主母的教导有关。慧娘拿不上台面,等于赵氏拿不上台面,赵氏又是宋恪松的正妻,夫妻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么一来宋家的脸都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