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衣裳,她斟酌了一下语气:“清茶,你入府也有好些时候了,可有想过日后怎么办?”
这话一出,刚刚还满脸喜悦的丫鬟笑容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惊恐不安,大大的眼睛里瞬间泛起泪光。
清茶咚的一声跪下去,对着丹娘就连连磕头,哭得一阵呜咽:“大奶奶,求大奶奶开恩,别赶清茶走,我一定会乖乖听话,大奶奶……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求大奶奶再饶我一次吧!”
这般凄厉绝望的哭声听得丹娘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等不起尔雅她们进来,她自己一个箭步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清茶还想挣扎着拼命跪下,但哪里是丹娘的对手,被迫站直了身子。
望着这个顷刻间哭成了泪人的丫头,她一阵唏嘘。
其实清茶也不过二十未到的年纪,换成前一世,那是刚刚蓓蕾初绽的迤逦年华,哪像现在……
“你好歹要等我把话说完再哭吧?”丹娘无奈,“我哪里说要赶你走了?你要是走了,我这屋子里的针线谁来做?”
清茶抬眼,眨巴着大眼睛:“大奶奶真不赶我走?”
“不赶你走。”她又强调了一遍,“我只是想问问你,你一直躲在府里不回去也不是个办法,那赖大平总有一日会寻上门来,到时候你预备怎么办?你与他是夫妻,即便你的身契在我这儿,有些事情我也不方便插手,你可明白?”
清茶一点点拭干了脸上的泪痕,混沌的脑子终于一点点明白了。
恍惚间,她想起了先前她们几个丫头凑在一起说的话,犹豫不决又满是希望地看着丹娘。
张了张口,她磕磕巴巴地问:“大奶奶,您可是……动了让我和离的念头?”
丹娘笑了:“正是。”
暮春,百花绽放过后便是鲜妍明媚的果子开始收获。
进入这个季节,沈府上下最不缺的就是新鲜的瓜果。
也是从眼下开始,一车车冰块送入沈府地窖,开始为过夏做准备。
翠柳忙着盘点最后一车冰块,点好后步伐匆匆回了厢房。
刚喝了一盏茶,清茶就过来了:“翠柳姐姐。”
“你方才将给大奶奶做的衣裳送过去了?”翠柳又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泻了一杯,继续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两杯茶下肚,她才觉得好些。
“嗯。”清茶轻轻颔首,“上回,她们几个有劝过我,我今儿才慢慢琢磨出些味儿来,这也是大奶奶的意思,是不是?”
翠柳看了她一眼,心底叹了一声:“总归你还不算太傻,是的,大奶奶早就动了这个念头了。只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若是你自个儿不乐意,大奶奶何必触这个霉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清茶满眼是泪,拼命点头:“我……只是怕给府里惹麻烦。”
“你就是想太多!”翠柳不耐了,“你也不想想,若是嫌麻烦,大奶奶何必当初松口让你进府?既让你进了府,这事儿是迟早要办的,不然你以为大奶奶让她们几个来劝你作何?就是探一探你的口风!若是你自己不乐意,这事儿便罢了,回头等那赖大平撑不过非要来接你回去,那就放你离开。”
“不不,我绝不跟他走!”
清茶慌了神,“要是让我继续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还不如一头碰死了赶紧。”
“那你还犹豫什么?直接把你想的跟大奶奶说呀。”
翠柳又吃了两块点心,“你赶紧打起精神来,如今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多着呢,早点把这事儿了结,你也能安安心心做活计。府里就你一个针线能拿得出手的,奶奶里里外外的衣帽鞋袜都要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