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仪对几位内阁辅臣倒是尊敬,闻言气地请陈阁老稍候,转身去通报了。

    不多时,傅仪便请陈铮进去,姜紫烟自然也跟在陈铮身后。

    进门的时候,宣德帝正坐在临窗的小榻上看着手里的棋谱。

    见陈铮进来,开口道:“可是迎亲的回来了?”

    这种时候,陈铮该不会找他说朝政吧?

    他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可不想被扰了兴致。

    陈铮行了礼后说道:“迎亲的队伍还没回来,是臣得了好茶,想着陛下休息后可以喝茶醒醒神,便自作主张送进来了。”

    宣德帝闻言来了精神,“哦?能被陈爱卿说是好茶,想来不会差,端来朕尝尝。”

    陈铮转头给姜紫烟使了个眼色,姜紫烟闻言立马款步上前,手里的茶也递到了宣德帝身前。

    眼看着茶就要递到宣德帝手边了,姜紫烟膝盖忽然一软,整个人朝着宣德帝扑了上去。

    她也怕伤着龙体,所以茶泼出去的时候,往边上斜了一下。

    宣德帝的肩膀处被泼了点茶水,茶杯就擦着肩膀飞出去了。

    姜紫烟惊叫了一声,随后脸上的面纱掉落,她则被宣德帝扶住了肩膀。

    宣德帝本意是让她站稳,别压了他。

    可抬眼看清眼前之人的容貌,却惊诧的合不拢嘴。嘴上呢喃了一声,“紫凝?”

    此刻姜紫烟也站稳了身形,然后抿住下唇轻轻吸了两下鼻子。

    这是先皇后少时常做的小动作,宣德帝呼吸骤然滞住,像是在看姜紫烟,也像透过姜紫烟在看别人。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紫凝,他的紫凝已经去了快二十年了。

    但他还是一眼都不舍得移开,目光一直落在姜紫烟身上。

    姜紫烟一身蓝紫色绣百合的苏绣襦裙,沉稳端庄。蓝紫色,是从前紫凝最喜欢的颜色。

    还有那双凤眼,眼角处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也跟紫凝一般无二。

    宣德帝一点点细看,总觉得每一处都有紫凝的影子。发髻,首饰,妆容,衣衫。就连下意识的几个小动作,都能唤起他内心的回忆。

    站在一边的陈铮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关注宣德帝的神色。

    心里有了几分把握后,才开口说道:“陛下衣衫湿了,不如让紫烟姑娘伺候陛下更衣吧?”

    宣德帝心里清楚,这人是故意送到他面前的。至于收不收,全看他的意思。

    他盯着眼前的女子,就冲她神似紫凝的样貌,也只能进宫。他无法接受一个酷似紫凝的人,去伺候别的男人。

    这也是永嘉公主意料之内的事,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地把人送进来。

    宣德帝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你出去吧。”

    陈铮心领神会,后退着走到门口,打开门准备退出去。

    也是赶巧了,恰好这时候忠义侯宋昝走了过来。

    透过门缝,宋昝正好看见屋内的场景。

    皇上神情错愕,面上竟还浮了两分说不清的情欲之色。

    站在皇上对面的女子背对着门口,他看不清楚样貌。但是看身形,年纪不大,应该是哪家的小姐。

    宋昝心里一沉,皇上不会是想……

    前面迎亲的队伍马上回来了,不管皇上想什么都不行。

    他扬声喊道:“皇上,臣有事求见。”

    他这一嗓子,倒是把陈铮给吓了一激灵。陈铮手上一滑,眼看着要关上的门,又被敞开了。

    宋昝也不管规矩不规矩,三两步就进了屋。

    宣德帝瞪了他一眼,沉声问道:“朕宣你了么?你就自己进来了,还有没有规矩?”

    宋昝也不是第一次没规矩了,并不诚惶诚恐。上前想要跟皇上说,前面迎亲的队伍要回来了,皇上该去主婚了。

    可话未等出口,就见姜紫烟转过了身站到了一旁。

    宋昝也看清了姜紫烟的样貌,到嘴边的话一句没说出口,卡在了嗓子眼。

    失神了片刻后,宋昝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满朝文武皆知,皇上对先皇后难以忘怀。这不就有人钻空子了,意图踩着妹妹飞上枝头。

    宋昝顿时对眼前的人没了好印象,厌恶地看了姜紫烟一眼,又转头看向宣德帝。

    “皇上要收了她?”

    他直截了当,不带一点情绪地问了出来。

    已经退到门外的陈铮都心生佩服,除了忠义侯,还有谁敢这么问?

    宣德帝像是被看透了内心所想,顿时觉得落了面子。

    冷声呵斥道:“这跟你没关系,什么时候朕的私事,需要你过问了?”

    这若是换做别人,怕是就要跪在地上请罪了。但是宋昝却神色未变,仔细看唇角甚至还扬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臣不敢,皇上是万民之主。别说宠幸个女人,就是再修十座皇宫养女人,臣都无权过问。”

    “皇上若是不找个跟紫凝相似的人,臣还懒得说。”

    “可这算什么?”

    “臣看皇上这架势,是打算在宁王府就把人收了?”

    “皇上可想过,紫凝泉下有知怎么想?在外面的宾又怎么看?宁王殿下又该如何自处?”

    “还有马上过门的宁王妃,有孝在身。皇上这么做,合适么?”

    宋昝从前说话也比旁人随意,但是好歹会顾及皇上的颜面。像今日这般,还是头一次。

    宣德帝气得咬着牙骂道:“宋昝,你放肆,朕是不是太惯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