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欢看着她没有说话,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其他女眷。
眸子闪了闪,对着身后的兰叶招手,“把东西拿过来。”
“是,小姐!”
兰叶与车夫提着吃的过来,站在沈意欢身后。
“去吧,给她们分了!”
“是!”
兰叶应了一声,提着馒头走到女眷中间。
看她们都迟疑,兰叶笑了笑,“每个人都拿几个吧,到了这一步,努力活下来才是你们的本事。
这一路,能吃饱的日子,恐怕不多,我家小姐能力有限,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兰叶说的一脸虔诚,似乎真的是来帮她们的一样。
沈意欢看着她们,顺着兰叶的话说:“拿着吧,刚买的馒头,还热乎着呢,过了今日,在想吃点儿合大家口味的,恐怕就难了。”
不止难,简直是难如登天啊!
押送的衙役们顶着大太阳赶了一天路,自己都尚且吃不到合口味的。
怎么可能会给她们准备合胃口的饭菜。
今日这软绵绵的馒头,再想摸一摸,恐怕都是奢望。
“你会有这么好心?”
祁家大房媳妇看着沈意欢,有些心虚的嘟囔。
“嗨,好心不好心的我不在乎,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我拿!”
祁家二房陈氏,第一个上前拿了几个馒头,还给自己的儿媳妇儿每个人多塞了几个,“拿着。”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青天白日的,有女菩萨给我们送一口吃的,我们大大方方接着就是,想那么多做什么?
咱们都到这一步了,人家难不成还图我们什么不?”
这话一出来,其他女眷也顾不得其他,奋勇上前挤在兰叶与车夫面前拿了吃的馒头。
沈意欢看着二房的陈氏,心说这陈氏倒是想得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儿,又看看孙媳妇儿们,都拿了沈意欢的馒头点心。
嘴唇动了动,盯着沈意欢问。
“没什么意思。”
沈意欢轻笑一声摇摇头,“只是想来送一送祁老夫人,您这一把年纪了,半截身子入了棺材的人,临到了又遭了这么个罪,我不过就是尽尽心罢了。
您也别想太多,这人啊,只要活着,凡事才都有希望,祁老夫人,您保重身子!”
沈意欢浅笑着看她,活着吧,好好的活着。
生不如死的活着,才能体会到那些枉死的姑娘们生前受了多少罪。
“你不记恨老身,与史氏算计你的事?”
祁老夫人可没有其他人那么好骗。
“当然恨,所以,我来看看你,顺便也提醒自己,约束好子孙后代,否则,尽量不走您的后路。”
沈意欢看着她额上的血痂,目光落在祁老夫人的脸上,
“不过,看你笑话是一回事,但是同为女人我也同情你们,我总觉得,女人不该为男人的愚蠢而付出代价。
祁家的男人贪了那么多少钱,有多少是花在家中女人身上的?
他们贪图享受,妻妾无数,养在家里的,养在外头的,穿金戴金绫罗绸缎加身,临到了,人家一不是祁家的女人,二不是祁家的妾,换个地方照样过好日子。
最后苦的,不过是有名有份的原配妻妾。
某种意义上,我也是受害者,所以以受害者的身份来劝劝你们,好好活着,无论多难,只要好好活下去,一切就都有希望。”
沈意欢嘴上真真假假的说着,可是心里却在想,太子还稳坐高台。
皇后又深的皇上重视。
她今日此举,若是一味的恶言相向,反而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祁老夫人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竟是没想到,老身离开京城最后一面见的人,居然是你沈意欢。”
“罢了,无论今儿你是何居心,我都承你这个情!
若将来,”祁老夫人顿了顿,才又说道:
“若是老身能活到那一天,我让子孙后代给你立功德碑。”
她说着,看了一眼,身后背着孩子的孙媳妇儿,儿媳妇儿们。
“祁老夫人言重了!”
沈意欢摇摇头,对着她微微颔首,“一路保重!”
“多谢!”
“沈姑娘,你可真是个大好人,这馒头真好吃,好几天都不曾吃过这般香的馒头了。”
二房的陈氏说着,急急走到沈意欢面前来,像是过于着急的表态,被自己给绊倒了。
上半身撞在沈意欢身上,将她撞的直往后退。
“哎,你干什么?”
兰叶见状连忙跑了过来,一把推开陈氏,担心的看着沈意欢打量,“小姐,你怎么样?”
沈意欢垂眸扫了下被兰叶推到地上的陈氏,目光对上她的,陈氏的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声音,可沈意欢分明看出来了。
陈氏刚刚说的是,“求你了”,想到这里,她微顿了下,拍拍兰叶的手摇头,
“我没事!”
沈意欢话刚说完,那边的衙役就开骂了。
“乱跑什么呢?”
“准备一下,出发!”
“沈姑娘,对不住,是我没长眼睛,差点撞倒了你。”陈氏红着眼眶道歉。
“快走,都这样子了还不老实。”
“沈姑娘,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您呐,也别和这种贱骨头们走的太近。
祁家男人不是好东西,她们自然也是蛇鼠一窝的。”
衙役讨好的看着沈意欢说完,就拖着陈氏往队伍里去了。
流放路上,衙役们可不管她们是女人,随便扯了就扯了。
陈氏回头看着沈意欢,眸子里闪过祈求,可是没来的及再开口,就被衙役们粗暴的拖走了。
“沈意欢,老身谢谢你!”
祁老夫人对着沈意欢躬身,道了一句谢,红着眼眶一步步向前。
她的亲人们,女儿们,甚至娘家人,连个跑来落井下石的都没有啊!
她们恨不得不认识她一样。
可是沈意欢,她差点算计的进了祁家大门的女子,居然跑来送她馒头吃。
呵,人心啊!
果然深不可测!
长长的流放队伍,从沈意欢的面前走过,直到又出去老远了,陈氏还是回头看她,一口一口咬着馒头,时不时回头看她。
“小姐,这祁家二夫人,怎么怪怪的?你瞧她,总看我们干什么?”
兰叶歪头看了眼沈意欢。
“走吧!”
“我们回去!”
沈说完,就朝着马车走去。
陈氏与三个儿媳妇儿走在一起,小声的叮嘱她们,“吃饱,热馒头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以后,你们三个都跟紧了娘,其他人的事情,你们少掺和,少管。”
说着,她狠狠咬了一口馒头,目光看向大房三房的人,眼里满是恨意。
“你们娘家都放弃了你们,我的娘家也说只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今日碰上沈意欢,是意外之喜,她会不会心软帮我们一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这个前提,是我们都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等到见面的那一天。
女人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能保住清白,就保清白。
保不住清白,就把命给我保住,我只想你们都活着,记住了吗?”陈氏咬牙警告她们说。
“记住了娘,记住了!”
三人将眼泪挤回肚子里,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于沈意欢身上。
“吃,馒头今儿顶饱了吃,别留的太多。”
听完陈氏的话,二房的三个儿媳妇也不再气,拿着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在祁家这个狼窝,是婆婆一直护着她们。
如今,她们二房拧成一股绳,听婆婆的话,才能活着。
陈氏的男人,早在她生下三个儿子后,就得了急病死了。
二房一向都是陈氏这个寡妇当家。
如今落了难,儿媳妇儿们没有更加没有主心骨,只能听她的话。
回程的马车上,沈意欢靠在车壁上养神。
手指摩挲着袖子里的东西,心里却远没有面上表现的这么平静。
陈氏本事不小,进了一趟监牢,身上居然还藏着东西。
就是不知道,她给自己的东西是什么?
所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