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天上不知何时撒起了盐粒子似的白雪。

    踩在脚下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街道上行人行色匆匆,弓着腰小心翼翼的仔细看着脚下,一步步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沈意欢起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很久了!

    屋里的炉子烧的很旺,叫人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扇,扑面而来的一股寒意悄然袭来,钻入领口,在皮肤上激起了一层小疙瘩。

    沈意欢下意识的将衣服拢了拢,缩着脖子打了个冷颤。

    看着外面瓦片上积攒下来的一层雪白,她歇了去苏家看姨母的心思。

    随手将窗户关上。

    朝着外头问起,

    “白桃,落雪了,汐儿韫儿那边可是……”沈意欢话还没说完,外间传来一声软糯的声音:

    “娘,汐儿在这里~”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

    沈意欢看着穿的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她笑着弯腰调侃道:“小懒虫,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呀?”

    汐儿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回答:“娘,汐儿想娘啦,所以早早起来陪娘哦!”

    “是吗?”

    沈意欢将女儿抱了起来,“娘也想娘的小汐儿了呢!”

    她看着女儿红扑扑的脸颊,凑上去亲了一口,

    “跟娘说一说,房里冷不冷,晚上睡觉有没有踢被子呀?”

    “汐儿可乖了,当然没有踢被子了,娘亲有没有乖乖睡觉呢?”

    说着,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摸着沈意欢的脸。

    沈意欢被女儿的举动逗笑了,她笑着贴上她的小脸蛋,贴了又贴,亲了又亲。

    直到亲够了,她才问道:“下雪了,正是睡觉的好时候,那汐儿怎么不多睡会儿呢?”

    汐儿晃了晃脑袋,认真地说:“哥哥说,娘最近不开心,让我来陪陪娘,哄娘开心。”

    汐儿说完,看了她娘一眼,指着外头说道:“哥哥也来了。”

    沈意欢听见韫儿也来了,忙往外看去,“哥哥也来了?在哪里?”

    “哥哥在外间跟白桃姑姑说话呢,哥哥是男生,男女有别,哥哥说让汐儿进来看娘。”

    汐儿正说着,就见白桃笑着走了进来,打量着她的脸色问:“小姐,您起了呀,奴婢让世子进来?”

    沈意欢闻言,眸子闪了闪,摇摇头道:

    “去暖房里吧,那里有炕,坐着也暖和些。”

    沈意欢说着,将汐儿递给她,“你抱着汐儿过去,将那副翡翠白玉棋带过去,我换身轻便些的衣裳,今儿陪韫儿练练手。”

    白桃听到沈意欢这话,就知道她心情要比昨日好上一些。

    连忙抱着汐儿点头,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收拾一下,早上小厨房里还做了点心,奴婢又在炉子里烤了红薯。

    等会儿下完了棋,正好可以吃点心,尝尝红薯。”

    白桃说着,笑盈盈的看着沈意欢,心说她就知道,只要汐儿和韫儿过来,小姐准能开心起来的。

    沈意欢被她说的起了兴致,点头笑道:

    “好啊,正好这天气围炉烤火,煮煮茶,吃吃红薯也是不错的。

    韫儿他喜欢烤的脆脆的干枣儿,你也帮他烤一点。”

    沈意欢说罢,又想起今日原本打算去看看姨母的,随即又补了一句,

    “你让人去跟姨母和子林传个话,今日雪天路滑,等过几日天晴了,我再去看姨母他们。

    看看库房里有什么好料子,给弟妹送苏几身,另外将那祛疤膏再送去几瓶,叫她可劲儿涂抹。

    顺便叫子林劝劝她,莫要自己钻了牛角尖儿,那日的事情,并不是她的错。”

    弟妹那人,虽然见识少,但是没有坏心思,对姨母和子林更是上心的很。

    在扬州时,那时候没有钱,还走过一段错路,但后来她也想通了。

    如今子林当了官,她也在努力的跟上子林的脚步。

    不能因为姨母的事情,就让她自己成日里沉寂下去。

    姨母的苦,不是她造成的,若是心疼姨母就怪她,那对她,太不公平了。

    “小姐,奴婢去办,您也别惦记了,等日子久了,她会想通的。”

    沈意欢点点头,心说但愿如此才好呢!

    毕竟子林,跟程氏可是打小的感情。

    她不想这两个人因为此事,便生了嫌隙。

    沈意欢换了一身衣裳,简单用了一些东西,便去了暖房陪着两个孩子。

    而苏府,苏瑾正在为改不改姓一事而烦恼。

    苏瑾与母亲面对面坐着,望着窗外的飘飘洒洒的盐粒子,心里犹豫了一瞬,

    “娘,我都说了,无论姓什么,儿子都是您的亲儿子,没有必要改回沈姓的。

    再说了,您抚养我长大,就算是要改,那也得改成您跟母亲的贾姓,而非沈姓。”

    姐姐倒是姓沈,可不一样还是受尽了苦头吗?

    他为何还要巴巴的改了沈姓呢?

    他姓苏或者姓王姓张,都不影响他与姐姐是一母同胞的亲人。

    不影响姨母是他的第二个母亲。

    更不影响,他在这世上生活的每一天,所以,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呢?

    苏母身后靠着墨绿色的大引枕,目光淡淡的落在窗棂上,声音悠远空荡,“娘就是怕,到了地下,你娘会怪我!”

    “她娇气的很,指定又哭着指责我,怎么没把她的儿子改回沈姓去。”

    苏瑾听到这话,鼻子一阵阵的酸楚,他不敢责怪姨母跟母亲之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只是心疼姨母一辈子,苦守着心里的秘密。

    到了这般地步,还惦记着他娘。

    “娘,她不会的,她不舍得责怪您,你跟她是最亲最亲的亲人。

    将来有一天,她见了您,只会喜极而泣,才不会责怪您呢!”

    “真的?”

    苏母猛然转过头,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似有光涌出来。

    苏瑾感觉自己心口像是被钝刀子刮了好几块肉似的。

    疼的厉害。

    却也依旧硬撑着点头,“当然,她肯定最想见娘!”

    “你说的是,我是她姐姐,她怎么会不想见我呢!”

    苏母笑着点点头,“子林,你回去陪着雪儿吧,好好跟她说说话,让她把脸养好。

    我瞌睡了先睡一觉,说不定,你娘她梦里就来找我了呢!”

    苏母满脸笑意的赶人。

    苏瑾也不好再留,便只能点头,吩咐两个小丫头小心守在窗前伺候。

    而他自己,则是从房里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