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生怕自己的话会冒犯了应卉清似的，赶紧闭上了嘴。
而应卉清看着段清野，则是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段清野竟然能看出来她的心思。
像是有些要回避这个问题似的，应卉清匆匆的别过了头去。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实在是没有必要把精力花费在打扮这种无用的事上。比起做那些费工夫的事儿，我倒更愿意花时间去提升自己的能力。毕竟能力不达标的话，就算打扮的再怎么精致，可终究也是一副花架子不是吗？”
“不。”段清野却果断的摇了头，“外在的形象与能力本来就是两件事，并不能一概而论。而且卉清姐你的能力已经够强了，外貌对你来说只是加持，你不必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道理应卉清都懂，可依旧是那句话，道理和真正实践是两码事。
纵然应卉清知道，段清野是想帮自己开解过去的心结，可是当她想迈出那一步的时候，过往的一些不好的经历却总会浮现上脑海。
优越较好的外貌，精致得体的打扮，在一个人好的时候会成为额外的光环，但是当一个人落魄的时候，却反而成了麻烦。
应卉清至今都还记得，她刚刚下乡时所遭受的那些无妄之灾和流言蜚语。
过了许久之后，应卉清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这件事是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段清野有些不解。
既然是好意，她心里也明白有些坎儿是该迈过去的，可为何还是要拒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样的，想要融化一座冰山，也非一日两日的功夫。”
应卉清认真的看着段清野：“所以，谢谢你，但是这件事我只能婉拒了。”
段清野听着应卉清的话，心里忽然有点失落。
原来有的时候他自以为是的好，并不一定会让别人领情。
相反的，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也是个很大的麻烦。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了，竟然又从应卉清的话中品味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买件衣服尚且如此，那其他的事……
看着段清野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应卉清终究有些不忍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你都已经主动邀请过来了，我也实在不好老是拒绝你。既然如此，挑一套新衣裳也是可以的，过度的打扮就不用了吧。”
段清野抬头看向应卉清，心中涌上一种有些莫名的情绪。
虽然应卉清终究是答应下来了，可段清野却不见得有多开心。
他上前一步：“卉清姐，你不用为了哄我而答应下来的。”
应卉清淡淡一笑：“别想太多，我只是刚才忽然想起了在学校时你和我说的话。虽然我心里是十分抗拒打扮的，但穿着得体，也是赴约的基础，不是吗？”
说完，应卉清便朝着旁边的一家服装店走了过去。
段清野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应卉清片刻，这才跟了上去。
最后应卉清挑了一身简单得体的西装，里边搭一件白衬衫，外套挑了一件毛呢大衣。
她在里边试衣服的时候，段清野一直有些焦躁的等在外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应卉清拒绝自己的好意时，他心里头是十分不舒服的。
可当应卉清选择了个折中的办法时，段清野的心情却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反而是更加失落了。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心里头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是因何而来，思来想去，竟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人还真是贱。
好意别人不接受的时候会失落，别人接受了，又希望对方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天遂人愿呢？
凭什么他想要什么结果，应卉清就得怎么去做。
段清野只觉得自己想要的好像有点太多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理不清楚思绪的时候，应卉清从里头的试衣间走了出来。
衣裳都是她自己挑选的，颜色偏淡，做工简洁。
都是很中规中矩，扔在人群中绝对不会成为焦点的款式。
但是当应卉清换好衣服，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段清野的眸子却明显亮了一下。
原本这一身衣裳若是穿不好很容易显得人窝囊，但是应卉清本就身材高挑，像个天生的衣服架子一般，不仅没有暴露出这衣裳上的半点缺点，还衬得她更有气质了。
就连老板娘看到应卉清出来，都情不自禁的上前夸赞道：“您气质可真好，像个老师。”
“您过奖了。”应卉清微微一笑，有些紧张的走到穿衣镜前看了看。
在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应卉清也忍不住愣住了。
她确实是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穿过这样一身像样的衣裳了。
和周振邦结婚之前，应卉清还是个爱叫爱俏的小女孩。
喜欢各种裙子，颜色鲜艳的衣裳。
后来有了周学凯，应卉清就再也顾不上打扮。
再好看的衣裳对她来说也凸显不了半点美感，就更别提那些布料上总是沾着奶渍油渍，还有周学凯吃完了东西后，随手抹在她身上，不知道是什么的渣子。
再后来就是从下乡开始到现在了。
别说什么好看的衣服，有衣服穿就算是不错了。
虽然这身衣裳和应卉清曾经还是个少女时的穿衣风格完全不同，但是应卉清却仿佛在恍然间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可这人好像变了不少。
人靠衣装，这话没错。气质上的确拔高了不少，可是对上镜中那人的眼睛时，却总觉得隐隐约约的透出了一些畏畏缩缩的气息。
应卉清不禁咬紧了嘴唇，蜷缩的手指逐渐捏紧了袖管。
段清野看着应卉清眼中闪过犹豫，心不知为何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以为应卉清会转身就回去把衣服换一下，可令人意外的，应卉清在轻轻叹了口气之后，却转身对老板娘说道：“帮我把旧衣服包起来，先存放在您这儿方便吗？我明天再过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