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珍被这一巴掌打的，半天回不过神来，脸上火辣辣的疼，一半是羞的，一半是疼的。
她活了大半辈子，一直说自己委屈。
可除却带着顾元卿流浪的那些年，她还真没吃过什么苦，谁见着她，不称一声嫂子。
即便心里再不喜欢，也不好当着她的面说什么。
可今儿，这老太太居然当着她儿孙的面，把她给打了。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我....我.....”
顾老太太扔出一把小刀，丢在她的脚边：
“不想活了是吗？来，要自尽，就拿这小刀抹脖子割手腕都成，再不行，瞧见那晾衣绳没有，顺便往门上一挂，也能吊死自己！
你要还觉得这死法不成，我瞧着军区外头，那不还有条河的么！”
“奶奶！”顾美婷抱着陈素珍：“你怎么能......”
“闭嘴！”顾老太太发火的时候，那气势很是骇人：
“当长辈的说话，谁让你插嘴的？”
顾美婷脖子一缩，不敢吭声了。
兄妹三个，从小到大，见过顾老太太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不完。
可这个奶奶一旦发火，那还是很吓人的。
顾老太太继续道：“我那个蠢儿子，总是顾这顾那的，养出你这一身的臭毛病，陈素珍，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陈家湾里嫌贫爱富的东西，一早看上了去乡里的宣传员，人家压根看不上你。
你拖到了二十岁，这家那家的都看不上，最后相中了我那个傻儿子。
你爹是怎么死的？
你敢不敢再当着我的面讲一遍？
明明是你爹，自己仗着村里解放军的到来，想去地主家偷米面，打草惊蛇引来了乡团土匪的围攻。
这一扭头，倒是成了掩护同志牺牲的先进，笑话不？”
陈素珍脸色瞬间煞白，这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爹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妞啊，咱这一家没个能耐人，你记住，你必须得抓住那个养伤的解放军。
只有他，才能带着你娘和你弟弟他们过好日子啊！”
她以为这事，除了她和她爹，这世上无人知道，包括她娘都不晓得这事。
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她把父亲因为救顾望钧才牺牲的事，天天挂在嘴边，这日子久了，她说得自己都信了。
这老太太突然跳出来，说这从头到尾，都是他们父女俩的算计，叫陈素珍心里如何不惶恐。
顾美婷和顾元锋整个愣住了，看了看奶奶，又神色复杂的看向母亲。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听母亲说，是父亲欠母亲的，要不是父亲受伤留到村子里，也不会害死了外公。
现在，听到奶奶说了另一个真相，有种推翻观念的错觉。
“你...你胡说.....”陈素珍眼神躲闪，不敢面对顾老太太的指责。
顾老太太居高临下看着她：“陈素珍，我顾家也是从革命开始，一路走过来的。
在我心里，没有所谓的阶级地位，平等尊敬每一个为新华国做出贡献的人。
我不介意我儿子要娶的人，是乡下种地的农民，还是车间的女工....
在新华国，人民当家作主，自由合法的婚姻，我都是支持的。
可是，陈素珍，你是个什么东西呢？”
顾老太太微微低头，眼神说不出的鄙视。
“当年的事，你以为那些人死了，就再无人知道真相，你大概不知道的，有两个被你父亲连累的人，一直在苦苦追寻一个真相。
不然，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陈素珍呼吸渐重，先是一阵心虚，随即又变得理直气壮：
“那又咋样？我跟你儿子结婚几十年了，现在孙子都老大了。
你想干啥？让你儿子跟我离婚？
老太太我告诉你，你敢逼着我离婚，我就敢拉着你孙子孙女一起去死！”
顾美婷往后退了一步：“妈，我不想死！”
她日子好好的呢，才不想死。
陈素珍恶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转头有恃无恐道：
“你去说啊，我爹死了几十年了，就算你翻出旧账，人家也只会把这些算到你儿子身上。
那时候，是你顾家丢人现眼，还是我陈素珍丢人，谁说得清楚呢？”
顾老太太被她无耻的嘴脸，气得心口疼。
“你....你果然够无耻！自己用尽心机手段赖上我儿子，望钧去藏区参加工作的时候，提过让你带着元卿来东北，和我们一起生活。
可你怕我这个当婆婆的磋磨你，读书识字的妯娌看不起你，宁愿留守老家，觉得有我儿子的补助，可以照顾老娘补贴家里。
哪儿晓得，他才走没多久，你老家就发了大水。
后来，你们母子失去联系，却把这一切怪到了我儿子身上。
陈素珍，你扪心自问，我儿子真就那么对不住你吗？”
陈素珍眼神躲避：“他欠我们母子的，他就是欠我们母子的，要不是他，我们母子不会在外流浪七八年。
他明明已经有妻儿了，还跑去娶别的女人，不是他欠我们娘俩是谁欠我们？”
顾老太太捂着心口，看陈素珍的眼神越发失望：
“都说一个女人毁三代，以前我不信这话，如今我倒是信了！
陈素珍，我儿子遇见你，真是他的劫难，也是我们顾家的劫难。
罢了，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注定要被你像水蛭一样牢牢缠住。
我今儿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莉莉和童童我必须带走。
你生的，你要怎么糟践，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允许，你再祸害顾家下一代了。
还有，小锋，你要不要跟奶奶去东北？”
顾元锋看了看母亲，又看向顾老太太：“奶奶，我跟你走！”
这个家，他呆的太痛苦了！
“不行，小锋，我不准你去！”陈素珍着急的抓住小儿子：
“你二婶三婶出身好，她们从前看不起妈，你去了以后，她们也会看不起你。
小锋，你听妈说，你去那边会吃苦的，妈不能看着你被人践踏，过着头都抬不起来的日子！”
顾元锋甩开母亲的手：“妈，没什么地方，会比这个家更恐怖！”
陈素珍突然尖叫：“你敢走，我就去死！”
顾老太太将刀踢到她面前：“那你倒是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