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大夫开的药，效果并不好。
这一点，从赵映月的病拖了那么多年都没好，就能看出。
但于家拿不出去城里看病的钱。
因为之前卖菜挣的那些钱，全被于家人一股脑用来在屋里修火炕，打生菜框子了。
于江妈心疼儿子整天咳个不停，短短几天人就瘦了一大圈。
她偷偷给于江塞了俩鸡蛋，一脸愁容道：“儿啊，你放心。等回头的生菜钱一收到，妈就带你去医院看病。”
“你哥嫂那边你别担心，妈已经骂过他们了，谁也不敢拿你看病花钱来说事！”
于江妈说这段话的时间里，于江又咳嗽了好几声。
于江妈心疼的简直要揪起来了。
她抹了把眼睛，哽咽道：“儿啊，妈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把你给治好！”
“妈绝对不会让你变成杨胜媳妇那样，耽搁你一辈子的！”
于江想到那天河边，赵映月那副瘦得只剩骨架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里猛地一沉。
他妈说，等生菜钱收到后，就带他去治病。
可问题是，生菜钱还能收到吗？
于江身后的座钟响了5下，意味着现在已经是早上5点。
他却还没看到纪瑞雪的身影。
随着最近地里的菜越来越多。
就连当初把生菜当宝贝，没事就偷偷扯一片叶子来吃的于江侄儿，最近都不吃生菜，改吃蒿子杆了。
于江由此渐渐反应过来，许语嫣当初的话是对的。
只要天气一回暖，生菜地里也能种，压根卖不上价。
他投入的成本太大，如今只有亏钱的份！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纪瑞雪还没出现，于江的心越发慌乱。
他强撑着从板凳上站起来，翻出当初纪瑞雪给他写的条子。
看到条子上写的，纪瑞雪要是每周收生菜少于300斤，就得赔偿他100块钱后，于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纪瑞雪顶着头上的杂草，黑着脸推开于江家的大门。
于江赶忙咳嗽着站起来：“生菜已经洗出来了咳咳，我这就...咳咳咳给你抱过来。”
纪瑞雪真怕下一秒，于江就会把肺咳到她面前。
她一脸嫌弃的后退两步，捂住自己的嘴巴和鼻子。
她的声音从手指缝里传出来：“于江同志，你都病成这样了，就别忙活了。”
“对了你知道吗，许语嫣那个小贱人也开始卖生菜了。她把价格压的可狠了，一斤才卖4分钱！”
“这生菜本来就不好卖，又被她这样一搅和，咱们还是算了...”
纪瑞雪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于江停下了手里的手动，躬着腰，阴沉沉的盯着自己。
于江的声音又干又哑：“咳咳，纪瑞雪同志，你想毁约？”
纪瑞雪被于江盯得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干脆挑明：“什么毁约不毁约的，现在卖生菜压根挣不到钱，我不想卖了，有什么问题吗？”
“买卖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今天来通知你，那是我仁义。你别整出那副好像我多对不起你的样子！”
纪瑞雪话音刚落，于江掏出了当初那张条子。
纪瑞雪觉得那条子看起来眼熟。
过了好几秒才想起，当初自己怕于江把生菜转卖给别人，所以互相约定，谁违约，谁赔对方100块钱。
于江使劲抖了抖手里的条子，质问道：“纪瑞雪同志，我当初为了把生菜卖给你，得罪了许语嫣，结果你说不要生菜就不要？”
“行，你不要了可以，那就按当初说好的，给我补偿！”
纪瑞雪死死的盯着那张条子，恨不得把条子给盯出一个洞。
就这样过了两秒，纪瑞雪突然嘴角一歪，“嗤”了一声。
她猛地伸手，将那张纸条打在地上，然后伸脚来回碾了几下。
她有些好笑：“姓于的，你该真不会以为，这张破条子就能吓到我吧？”
“你要真有本事，就去告我呗，说咱们合伙卖菜，我不想干了，你不肯，还让我赔钱。”
“你以为你就跑得掉？大不了咱们要死一起死，谁怕谁啊！”
她就不信了，于江一个乡下人，还真敢去告她？
纪瑞雪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把于江给气的一哆嗦。
他张口就想骂纪瑞雪，结果喉咙一进风，整个人又狂咳不止。
纪瑞雪看到这一幕更嫌弃了：“一个痨病鬼，还想跟我吵？死远点吧，真是晦气！”
说完，纪瑞雪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于江边咳边追，走到门口整个人差点摔倒，赶忙伸手扶住大门。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对着纪瑞雪的背影破口大骂：“纪瑞雪，你没良心，你会遭报应的！”
......
许语嫣蹲在城隍庙墙根下卖菜。
快收摊的时候，叶修远和钱斌他们在她摊位附近来回晃悠。
他们仨的形迹可疑。
有些胆小的摊主怕他们仨是工商局的人，默默收摊，拔腿就跑。
许语嫣怕他们仨再晃下去，这附近的摊主全跑完了。
她干脆起身走过去：“你们仨在这晃悠啥呢！”
钱斌笑眯眯回答：“嫂子，我们等你收摊呢。今儿孙浩请，你也一起去吃顿好的？”
一旁的孙浩“嘿嘿”笑了一声，伸手挠了挠头。
许语嫣摇头：“你们自己去吧，我待会还有事呢。”
钱斌：“啥事这么急，吃完饭再去不行？”
许语嫣信得过钱斌和孙浩。
便直接跟他们说：“我之后要去东门市场卖菜，待会要去红旗大队，跟他们大队长商量下进菜的事。”
钱斌和孙浩对视一眼，有些震惊。
嫂子卖菜，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叶修远的眉头也皱了一下：“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
许语嫣耸肩：“去问问呗，大不了被骂一顿。总不能因为我问了一下，就把我送到派出所去吧？”
叶修远还想说点什么。
钱斌已经开始捧场：“嫂子说的有道理，问问又不会掉块肉，说不定就成了！”
孙浩点头：“嫂子做事，一向是有把握的。嫂子，我们陪你一起去，给你撑场子！”
叶修远没吭声，但点了点头。
许语嫣伸手，推着叶修远离开这一块。
她道：“用不着，我一个人能搞定。你们下午还有活呢，快去吃饭，别在这转悠影响我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