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们是桂城的,来这里玩。”周严解释。
“来这里玩?我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年轻人有点不信。
“怎么会没有好玩的呢?你看这小桥流水,这明清建筑,都很好......”
年轻人撇撇嘴:“破房子烂木头的,又黑又潮,你们不住在里面,不知道我们的苦......”
周严见这人是个嘴碎的,眼看就要把话题扯到别处了,连忙打断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干嘛的?”
“就是一群小混混。这不是我们这里来了个开发商,要建美食街嘛。人家怕麻烦,把拆迁的活包给了建设局王栋梁的小舅子,你们外地人不知道,王栋梁的小舅子是我们这的社会大哥,东门打鱼的都得每年交钱给他,你知道要交......”
“哥们,跑题了跑题了!”周严提醒。
“哦,宝哥,就是王栋梁的小舅子,就搞了个拆迁公司,把自己的小弟们都搞到公司里。你看那个傻逼制服了吗,就是拆迁公司的制服。”
“听说这破衣服是从什么电影里......”年轻人嘴不是一般的碎。
“哥们,说重点,说重点!”周严只能再次提醒。
“哦哦,这不是马上要搞开工典礼嘛,地点选在东门牌楼那个地方。那边都拆了好大一片,基本拆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少年宫等几个老房子拆不掉。”
“少年宫几个老师说那栋木楼是文物,不能拆。听说还去市里省里告状的。不过也没人管。今天拆迁公司要连夜把楼拆了,明天要搞庆典,几个老师不让,这就打起来了。”
“那个少年宫真的是文物?”周严问。
“这个怎么说呢,文物肯定是文物。我们兴南以前很厉害的,出过一个状元,三个探花。东门牌坊那边听说以前有四座楼,一座状元楼,三座探花楼。现在只剩这一座探花楼了。应该是清代的。”
“老一辈人叫昭阳楼或探花楼,我们都叫少年宫,现在还是,好多小孩在那边学画画下棋之类的。”
“这东西,除了那些老师,我们是没人当回事的。破房子,不拆过几年估计都自己倒了。三层高的楼,都是木头的,撑不了几年......”
周严总算知道了来龙去脉,原来这场闹剧还和明天的什么开工仪式有关。
“你们这里的人挺齐心啊,这么多人护着那些老师!’吕进在一边说。
“嗐!换了别人挨打,还真不一定有人管。这几个老师吧,在我们兴南都挺有名的,好多家里都有孩子跟他们学过。主要是便宜,你想想,几块钱,就有人帮你看一假期孩子,还能学点东西,你会不愿意?”
“那家里孩子的老师挨了打,你总得帮忙吧?再说,看到后面这个一念堂了吗?祖传老中医,这个县城,几乎每家都受过他们的恩惠,在这闹事,那是一定很多人管的。”
“一念堂这个牌子,听说是以前一个知府写的呢。不过也没用,该拆一样要拆!哎......”
最后这一个“哎”,年轻人叹的荡气回肠,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无奈,又或者是幸灾乐祸?
对某些人来说,他们向往宽敞明亮,有卫生间,有电梯的现代住宅,向往宽敞的马路,夜晚城市七彩的霓虹。什么小桥流水人家,什么雕花的窗棂,雨后的青石板路,他们早就看腻了,看厌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将要失去的是什么,也不在乎。就像很多人,对待父母的态度一样。
也许时代就是个轮回,就像每一个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