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伟毅回头望向年轻同门师弟，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这让他不由自主联想起另一位人物。
应天府尹郑明旭。
他又补充说。
“太原府作为山西地区的中枢，不仅受其直接管辖，还要遵循巡抚、布政使司等多个衙门的命令。不管来自哪个衙门的指示，下属各县必须严格执行。”
他回忆起当时刚带领郑明旭等人，从交趾道返回京师的情形。
那时，众人各自走马上任。
郑明旭接手了应天知府的工作，起初充满斗志，想要将他们在交芷道上的成功经验，搬到应天府来实践。
单单是一次尝试，新建上元门码头并拓宽玄武湖的水路项目，就遇到了重重障碍，不得不逐一去各个衙门求援。
最终，只能含泪求助于内阁，在找到了老上司后，才总算推动项目继续前行。
朱允熥的眼神，便落在了守护身旁的刘远身上。
刘远立刻启禀：“祁县现任县长是外派官员，去年刚刚到位，至于太谷县与徐沟县两地知县，长期供职于山西辖区，并且同山西道布政使左参政有相当深的交情。”
闻言，石伟毅旋即转向这边，眉头紧锁，“那位山西布政使左参政，是什么背景？”
见状，刘远略微侧头解释道：“这个名叫鲁翰采的人物在山西官场上颇有资历。当朝实行开中制时，曾由他同该地商人谈判协商事宜。”
“查清了？”
朱允熥遥望向通往北方的道路尽头，眼中闪烁着复杂光芒。
石伟毅与张苑博同时转目。
刘远特意提起开中制那段往事，可以肯定鲁翰采一定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刘远颔首说道。
“太孙此次前往山西前，臣已派人向应天申请查阅密档，并走访太原城的锦衣卫百户冯海，结合多方情报得到了不少信息。”
朱允熥紧握手中的马鞭与缰绳：“鲁翰采真的投靠了逆贼？”
刘远答道：“当初朝廷推行开中制时，并非所有晋商都可参与。虽然鲁翰采当时官职不高、权力不大，但由于他负责审核参与开中制的晋商资格，最后确定名单中过半数人选皆由他裁定。”
朱允熥哼了两声，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这么说来，这位左参政在太原应该是很有威望了。”
这话里有话。
当年为了边疆将士，朝廷实施开中制。
在该过程中，发挥何种作用，最终能够名列朝廷支持的晋商家族都对鲁翰采有所感激。
石伟毅缓缓开口：“若太孙要进入太原城，微臣也希望能有机会见到这位郭参政。”
朱允炆冷笑几声回应：“按照曹震的安排，我们此行只是路过并不入城，非得等当地官员再三邀请，方肯进入太原。”
石伟毅追问：“那景川侯跟大军也不进太原？”
转脸望向对方后，朱允熥露出一抹笑意：“让他们从地洞进吧。”
“呵呵呵……”
石伟毅不禁大笑起来。
一旁身披铠甲、指挥众多士兵的景川侯曹震闻言，不禁翻了几个白眼。
……
前方交谈间传出笑声，传至队伍后面。
此时并排策马前行的是太原府下的三位知县。
祁县知县望着北行队列中的京都官员们，轻叹道：“诸位以为，太孙会不会踏入太原城？”
徐沟知县跟着叹道：“上官下达的指示始终明确，需确保将太孙安全送达太原城边。但至于他最终是否进入城内，便非我等所能左右了。”
太谷县知县瞥了一眼徐沟知县，随后望向祁县知县。
“眼下最要紧的是办好手头任务。待此行程圆满结束后，我们便能返回各自居所，安心休假欢度佳节了。”
“前提是能度过一个平静的年才好。”
祁县知县脸上泛起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
“叫允熥进城来。”
夜幕笼罩下的太原城区，在李家庄园与晋王府之间的一处隐蔽小屋地窖之中。
朱允炆见到从地道口，缓缓爬出的冯海，如此命令道。
冯海把手中蜡烛小心翼翼插入墙壁上后，四处打量了一下，并随手掸掉衣服上沾染的尘土。
接着，抬头注视着满脸忧虑之色的朱允炆。
“出了何事？这么急？”
朱允炆紧锁眉头回答：“那些叛军已经跟蒙古鞑靼人暗通款曲了，最近数日里，有不少晋商跟白莲教人正分批涌进城内。一旦他们全部聚集于此，恐怕到时候整个太原都会变成一片腥风血雨之地。”
对此，冯海只是轻蔑地扬了扬嘴角：“叛贼的血流尽也罢。”
朱允炆狠狠瞪视他，眼中露出焦虑。
这种表现倒令冯海颇为意外，这位此刻怎么会如此失态？
近段时间自己每天带领手下兄弟，在这城下辛勤劳作，每晚沐浴更衣时，都从身上清除掉大量泥垢。
冯海微眯双眼，声音压低：“你究竟出了什么事？”
朱允炆显得有些犹豫，脸微微泛红。
他略带尴尬地说道：“我家娘子怀孕了……”
“什么？”
冯海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满面愕然。
“你家娘子咋怀孕了？”
朱允炆目光紧紧地盯着冯海：“你说呢？”
这家伙脑子有坑吗？
朱允炆一副看傻子的模样，而冯海也用看蠢材的目光来回馈他。
“你娘子怀胎与我何干。”
冯海摇头叹息。
难道是挖地道挖傻了吗？
朱允炆心中忍不住质疑。
他一把抓住冯海肩膀，将对方拽至自己面前，只有墙壁上烛光映照下，两人面对面相视。
冯海面色突变，立刻申辩道：“真的跟我无关。”
朱允炆不屑地白了一眼，用手推开了冯海肩头，把对方推向了一边。
若不是眼下别无选择，他是真心不想跟这样一个糊涂蛋共事。
冯海蹲身在地上，屁股一挪一挪地往后挪动几步。
他凝视着朱允炆，再次强调：“我从未做过。”
朱允炆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感到无比无奈。
他一定要跟允熥好好谈谈，他手下这个人不靠谱，以后再有大事，绝对不能交给此人去办。
他压低声音说：“我娘子怀孕了，不出数月就要临盆，我不能带着她跟即将出世的孩子留在太原城，与那些可恶的叛贼在一起。”
朱允炆注视着冯海问：“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