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发现不对了?小阿岑。”
从昨夜就一直消失的青蛇不知何时出现。它爬上窗棂,立着半身,对她嘶嘶吐信子。
响在她脑海里的,却是充满玩味的磁性男声。
岑见用指腹蹭了蹭它的下巴,得到的是十足的抗拒反应。蛇尾用力一拍,她的手背立刻泛起红。
她并不在意,随意问道:“你从赵潜那得到什么了?”
他从昨夜消失,就一直没有露面。
今天赵潜莫名其妙为她说话,她就大概猜出是连钺做了手脚。
只是没想到前两天的他还是一听到“萧月逢”这个名字就如临大敌,吃了半颗道心,就已经恢复到敢在一众修士面前动手脚了。
这老东西,跟她想象中差不多,难以操控。
她故意让它承受吞吃道心带来的负面效果,却没想到它在浓雾中消失一遭,不仅安然无恙,还似乎变聪明,更像曾经在城主府里的样子了。
岑见极其不爽。
“阿岑可比那些尸位素餐的修士聪明多了,”连钺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下去,妖族兴盛指日可待,剑宗迟早要完啊。”
她瞄准时机,揪住它的身子。
不等用强制手段从他嘴里逼问出想要的答案,青蛇蛇尾一卷,轻而易举地从她的掌心滑脱。
青蛇迅速爬到高处,毫无感情的眼珠冷冷地注视着她。
近在耳畔的声音却亲昵如情人:“好脾气也是有限度的。阿岑再不乖,我可就要咬断你的脖子了。”
这家伙果然翻脸不认人。
岑见适应良好,微笑道:“听上去,城主大人不需要我了?”
她隐晦地提醒,一条动作灵巧的蛇,可没法靠自己吃到道心,更遑论重塑肉身。
连钺果然一哽。
实在是灵体虚弱时,智力也受到寄生动物的影响,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几度遭受重创。
眼下只恢复了不足往日百分之一的实力,他就迫不及待想找回场子。
......是他太着急了,反倒落了下风。
“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岑见戳戳它。
连钺心如死灰,这次没反抗,平静地给出信息:“萧月逢将他们这群人分了几拨。以赵潜为首的,去跟官府商量将百姓迁走。剩下的又去了城北,还是追杀那只妖。”
“他们大费周章,却连那只妖的影子都没见到。”岑见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那只所谓的“妖”,真的是妖吗?
她在大雾中,可没嗅到一丁点的妖气。
“所以,你要怎么做?”
“我一个凡人,能做什么。”岑见起身,干脆利落地洗漱上床,期间还顺手盖住了直对床铺的铜镜,“静观其变。”
青蛇不死心。
它伏在她枕边,猩红的蛇信时不时吐出:“阿岑真的睡得着?”
“小小快闭上眼睛,”岑见分了它一点被子,“想得太多,可长不大。”
小蛇整个脑袋被压进被子底下。
它挣扎着探出头,刚想发作,却见少女眉目舒展,气息平缓,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么快?
该说她没心没肺吗?
它收回獠牙,卷起蛇身,默默观察。
少女的脖颈处还留有手掌形状的淤青,看得出曾在生死一线挣扎。
她不过是一只小伏妖,初入人间,任何风浪都可以轻易致她于死地,本该小心谨慎。
可她偏偏胆大包天,无惧无畏。
是被封印七百年的老妖怪,从未见过的活法。
连钺无端想起了自己刚吃下道心的感觉。
灼热、痛苦,最终演化为深入骨髓的情欲。
少女的皮肤细腻温凉,如上好的璞玉。被他的蛇身紧紧缠绕时,只隔着薄薄一层皮肉,象征生命力的血流奔涌。
那时,他疯狂地想顺着胳膊攀附而上,一举咬断她的脖子。
最终却只是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在这个乌云密布,不见月光的深夜,青蛇在黑暗中,注视了她一整晚。
岑见闭着双眼,意识却极其清醒。
被冷血动物盯住的猎物,怎么可能对自己身处危险毫无察觉呢?
被褥之下,握紧的手中,始终攥着一片铜镜的碎片。
但凡青蛇做出一点越界的举动,都能随时刺穿它的头盖骨。
她这一次没有主动出手,干死这只阴魂不散的老妖怪,无非是好奇他口中“捏造灵根”的方法。
没有灵根的凡人,不能修炼,也就没有办法踏足仙门。
不想办法进云来剑宗,她怎么收取自己的劳动成果!
剑修的道心坚韧,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攻破的。例如江述,哪怕身处幻术之中,分不清幻想现实,道心也坚如磐石。
不像赵潜,本身就一副心机深沉、小肚鸡肠的样子。道心本就岌岌可危,只需岑见轻轻一敲,挖出来就是碎的。
唯一特殊的是萧月逢。
此人看似光风霁月,正道之光,给岑见的压迫感,却比全盛时的连钺还大。
她看不透他,只知道他危险至极。
可越是这样,岑见就更加跃跃欲试。
扒掉他那层天仙般的皮囊,其下掩藏的,是否也是见不得光的妖魔之躯?
关键是,这样的他,尚且只是云来剑宗年轻弟子中的首席!
作为整个魏国最强大的宗门,门内得还藏着多少人间美味!
她一定要进入剑宗!
这晚就在一人一蛇的各怀鬼胎中悄然度过。
房间内,两个不是人的东西维持着表面上的岁月静好,栈之外,却是彻头彻尾的兵荒马乱。
一夜之间,城南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多出十几户人家被屠,无一例外是避妖符尚在,被闯入家中。
第一天的一家四口就是个简单的警告。
以刘青山为首的修士试了无数种剑阵符箓,试图追踪凶手。
而肇事的妖物......
仍然未曾露面。
翌日,岑见被敲门声惊扰。
打开房门,她看到的是满脸疲惫的孟满春。
“岑姑娘,事情有变,恐怕等不到南灵州的人来接你离开了,”她带着岑见下楼,脚步匆忙,“清津城里......此刻危机四伏。”
岑见当然知道。
只是,当孟满春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件事时,恐怕那不知名妖族的影响,已经大到无法再粉饰太平了。
她心下明白,面上仍然假作懵懂好奇:“闹事的妖物很厉害吗?”
孟满春叹了口气:“恐怕非常难缠。”
“或许我能留下来帮忙呢!”岑见不放弃一丝一毫和剑修套近乎的机会。
她抱上孟满春的胳膊,亲昵道:“我力气可大了,一定能帮到小孟姐姐!”
“小傻子。”
孟满春勉强露出一个包容的笑,看着她白皙的脸颊,眼底更多了几分温柔:“你还小呀,不知道妖都是多可怕的东西。
“它们,都是茹毛饮血的野兽所化,哪怕有了人形,也难改天性,弑杀暴虐。
“你这个小女孩,什么保命的术法都不会,会被吃得肉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