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旧宅，鬼影幢幢。
青年男子神色慌乱，一边狂奔，一边不住回头看。
大红灯笼突兀地亮起，光影分割处，一抹血红的鬼影一闪而过，隔着几寸距离，牢牢坠在男人身后。
豆大的汗珠从男人额角滚落，不管他跑多快，鬼影总是悠哉哉跟着。
像是逗弄猎物的猎手。
灵力耗尽，眼见马上就要跑到绝路，绝望几乎将猎物吞没。
拐角突然出现一抹雪白的身影。
少女不施粉黛，盈盈站在月光下，回眸一瞥。纯净地和这幢鬼宅格格不入。
“岑见！”
男人眼前一亮，大喊。
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疯了般冲上去，抓住少女的胳膊，将她向后一推。
是鬼影的方向。
男人眸中满是狠辣与癫狂，他疯了般喃喃“阿岑，替我去死吧......你那么好，我那么爱你，你替我去死吧！”
少女眼里满是诧异。
她像是没反应过来，蒲柳一般的身子轻易被扔了出去。整个人被抛进鬼魅的方向。
几乎在肢体相撞的那一刻，黑红的雾气现出实体。
——那竟然是个身着血衣的高大男人！
“杀了她！你去杀了她，不要再缠着我了！”青年猩红着双眼大吼，已然失去理智，“杀了她啊！”
可是一切预想中的血腥场面都没有发生。
一双修长、惨白的大手，从红得诡异的袖口伸出，稳稳握住少女的腰肢，将她抱稳。
青年想跑，却惊悚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先前的追逐，真的只是猫捉老鼠的把戏！
“你在命令本座？”
鬼魅启唇轻嗤，声音低沉沙哑，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蠢货。”
他单手抱着少女，从阴影中踱步而出。血月照见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丽面孔。
少女蜷缩在他怀中，一只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襟，看起来柔弱无助。
青年抖了半晌，从方才狠辣的状态中剥离，恐惧占据大脑。
“我不是来除鬼的！大、大人！我、我与你无冤无仇，只是路过这个宅子......”
“我本来没想进来、没想惊扰大人！是她、是她！是她骗我进来！大人，你杀了她，你杀了她！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哦？”鬼魅挑眉，“你不是云来剑宗的弟子？”
“不！我不是！”
青年抖如筛糠，心虚得不敢看他怀中的少女“我只是说大话，骗她而已！我怎么知道这个蠢女人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来触犯您！入我怎么可能入得了剑宗，只是花银子买了剑宗出品的筑、筑基丹！”
“放过我，求求您！我修为掺水，根骨不好，不、不好吃的！我可以把我身上的银子、灵石都给您！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呵。”
鬼魅唇角微勾，一手地将怀中少女的碎发别到额角，摸着她的脸颊，语调轻柔，状若无奈“看走眼了啊，阿岑。”
在青年震惊的目光中，岑见拍开鬼魅的手，冷哼一声跳下来。
“阿岑，你......”
“闭嘴！”
她蹙眉，瞪了眼青年“是你害我输了！”
“噗嗤，”鬼魅莞尔一笑，“阿岑，愿赌服输。”
岑见不语，只是走近青年。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盯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男人，一字一顿“你骗我。”
她的外表实在太没有攻击性，尤其是青年认定她肉体凡胎，不自觉又开始动歪心思“阿岑，你听我解......啊！”
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插入他的小腹，少女握着匕首，不解道“为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害你，阿岑，我...啊！”
纤弱的手掌握着匕首转了个圈，锐器搅动内脏，带来钻心刺骨的痛。
岑见眸光冷冷的，重复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好骗！”青年痛呼出声。
“因为我好色！我看你是个凡人，又什么都不懂，肯定没见过修士，我就想......我就想骗色！对，我只是想骗色，没想过害你的！阿岑！”
少女拔出匕首，顿时血流如注。
青年苍白的脸上又流露出希望，像是以为她心软了。
可那希望没落地生根。
下一秒，匕首再次没入他的身体。
这一次对准的是心脏。
大股大股的血喷溅到岑见身上，把她的白裙都染红。
可她好像浑不在意，眉眼依旧弯弯。
这模样让青年想到在长街上第一眼望见漫无目的徘徊在人海中，好奇地四处张望的她。
当时的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单纯清澈：“你是修士吗？你可以帮帮我吗？”
而现在，清澈的嗓音漠然道“知道了。”
“你死得其所。”她说。
在青年生前能见到的最后一幕里，少女的手在他的身体中翻找，最终捧出一个有些浑浊、布满裂缝的光球。
她像看一道被炒糊了的菜，不情不愿地把那光球塞进嘴里，吃了下去。
末了整个五官皱在一起“难吃。”
“他那么轻易就把你当替死鬼，想必对你只是虚情假意。不经爱恨颠倒，道心都没碎，你怎么吞得下去？”鬼魅好奇地问。
“他资质很差，只是丹药堆积起来的修为，道心不稳，嚼几口就碎了。”
岑见头也没回，认真思考道“人间的道心，质量都这么差吗？如果修士的道心都这么难吃，我还不如回炙雪域吃雪，还干净。”
“只是你刚刚入世，现在肉眼凡胎，不会挑选罢了。”
鬼魅上前，踹了踹青年渐冷的尸体，踢出他身上的一块玉牌，看清上面的纹样后挑了挑眉“......哇。”
岑见正捏着自己的喉头，艰难地屏住呼吸，试图忽略嘴里无处不在的苦涩口味。
真的难吃啊！
第一次吃修士的道心，就被狠狠恶心了一把。她几乎有点怜悯自己的族人了。
一生都要靠吃这玩意才能活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鬼魅却忽然阴恻恻道：“阿岑想知道，该怎么找好吃的道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