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闻小姑母哀求父亲偷换喜车时,叶青琅便知道自己重生了。

    上辈子,小姑母处心积虑,为表妹安如意谋了一门好亲事,嫁给大胜归来的天策上将崔宴为妻。

    可在婚礼前夕,小姑母忽闻得崔宴命不久矣,立即前来哀求父亲救救表妹。

    “大哥,青琅她出身好,有许多人疼爱她,她就算守了寡,也有人为她主持公道,得一份婆家的恩允,能再嫁得如意郎君。”

    “可如意命苦!没有靠山,若是进门就守寡,被人说是扫把星,怕就要被婆家逼着给崔大将军殉葬了。”

    心疼妹妹的父亲听了小姑母这声泪俱下的哭求,竟是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同意了这荒唐的换亲。

    就这样,比邻的两府女儿同日出嫁。

    她嫁给天策上将崔宴为妻,坐上御赐的四驹大马车,却带着极为寒酸的十几台嫁妆。

    反观表妹,十里红妆,风光无限。

    她知道,这一刻小姑母心里无比得意。

    毕竟,当年揭露小姑母是抱错假千金的人,是阿娘。

    她一直怨恨阿娘!

    认为是阿娘毁了她进宫当贵妃的美梦,她就要把阿娘唯一的女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等崔宴一死,小姑母更会撺掇父亲出面,逼她为崔宴守节,终身不嫁。

    到时候,整个崔家的荣华富贵,便都是表妹一人的了。

    “小姐,太阳晒,奴婢扶着您。”喜车停在热闹非凡的靖国公府大门口,她被一群人围着带进了府中。

    她看不见人山人海的热闹,宾也看不清两个新娘的容貌。

    拜完堂,她被匆忙送进新房。

    入了洞房,这一等,便等到了子时。

    当三更锣响,奶娘便劝她:“小姐,天色已晚,姑爷怕是吃醉酒歇在别处了,您还是早些安歇吧?”

    叶青琅未曾放下手中执扇,只是吩咐人给新姑爷送一碗解酒汤。

    前世,她糊里糊涂嫁进门,独守空房一夜。

    次日,便被婆母罚跪在祠堂一日,成为整个靖国公府的笑话,府中下人再无一人将她放在眼里。

    自幼受尽万千宠爱的她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又得知自己病中被人换了亲,更是与崔宴大闹一场。

    认为是崔宴强取豪夺侄妻,气的崔宴吐血昏迷,她差点被当今皇帝赐死。

    是外祖父舍着三朝元老这张老脸向皇帝求情,才免她死罪,幽闭陋室。

    崔宴也因此病情加重,不知被送往何处求医。

    她心里有气,纵有一身不俗医术,也不曾想过救崔宴一命。

    ……

    东院,书房。

    侍卫易水端着醒酒汤进门,臭着一张脸道:“您的夫人给您送的醒酒汤,催您去洞房来了。”

    “她没闹?”崔宴早命人查过。

    这位安小姐面上温柔可人,背地里却十分嚣张跋扈,更是极爱颜面。

    白日他故意以身体不适为由,让人抱只公鸡与她拜堂,便是为羞辱她,更是为了让靖国公府难堪。

    可这两府的人却都沉得住气。

    谁也没有去闹,竟顺顺利利的将新娘子送到了他的院中。

    可他却没有叫新娘进入北院。

    而是安排新娘子进了西院。

    更晾着她不去见,等着她忍无可忍大闹一场,他好借机休妻。

    易水无奈道:“陛下听了老和尚的话,认定冲喜能保您的命,哪怕她真闹起来,顶多罚她跪祠堂,决计不会允您休妻。”

    崔宴的目光,落到书案上这碗醒酒汤上,冰冷淡漠的凤眸里浮现一丝狠戾:“她既然不识趣,便是自找难堪。”

    易水不禁打了个寒战,心里都有点同情那位安小姐了。

    “去西院。”

    ……

    西院

    一屋子下人都等的犯困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靖国公府的两位嬷嬷,更是心里鄙夷这位死皮赖脸的新娘子。

    为了攀高枝嫁进来给二爷冲喜,新婚夜却独守空房。

    真是活该!

    奶娘又故作心疼的劝道:“小姐,姑爷怕是不会来了,您还是……”

    “奶娘,慎言。”叶青琅的声音温柔平静,不见半分急躁。

    这让刚进门的崔宴倒有些意外。

    安家这位小姐,竟心机如此之深,为攀高枝,连独守空房也能忍?

    “姑爷。”

    “二爷。”

    一众人忙对进来的崔宴见礼。

    崔宴看向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喜鹊登枝的执扇遮住她的容貌,一双细白如玉的柔荑轻持扇柄,坐姿端庄,人静如水。

    这样的气度沉稳,根本不像是安家能养出来的女儿。

    他骤然眯起眸子,声音冰冷地问:“你是安家如意?”

    叶青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似含羞待怯道:“请您屏退左右。”

    崔宴一听这声音,拈着碧玉佛珠的手指便是骤然一紧,冷声道:“全部退下。”

    一众下人虽是一头雾水,却畏于这位冷血将军的威严,一个个赶忙行礼退下。

    易水退出门外,关闭上了房门。

    叶青琅移开面前的执扇,露出一张薄施粉黛,却已美丽绝色的容颜。

    明眸善睐,眉若黛染,琼鼻下朱唇轻启,声音轻柔婉转:“我乃礼部侍郎叶家嫡长女,青琅。”

    崔宴一见新娘是她,眸中怒火腾然而起,冲着外头喊了一声:“易水!”

    叶青琅闻声骤然起身,快步上前,抵住了将要被推开的房门,急切道:“您听我解释……”

    砰!

    易水这个习武之人大力一推,那是她这位深闺小姐能抵住的?

    人骤然被撞飞出去,一只大手极快的接住她,她心跳如鼓的跌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易水一见自己闯了大祸,啪嗒一声又关上了房门。

    叶青琅惊魂未定的望着近在眼前之人,

    如墨染的剑眉紧蹙,眼尾斜挑的丹凤眼中酝酿着狂风暴雨般的怒火,紧抿的薄唇又显露出他的克制。

    她心脏因恐惧砰砰狂跳,但她还是要说一句,这人面冷心热。

    至少他不忍她一个弱女子摔倒在地,他再生气也没有失了风度。

    “你想做什么?”这句话几乎是被他咬牙切齿问出来的。

    叶青琅想下去再向他解释,不盈一握的腰肢却被他大手掐的很紧。

    她吃痛之下,半坐半躺在他腿上解释道:“我不知道。近日我病的昏昏沉沉,是被人扶着拜的堂,入的洞房,见到您才知道……”

    望着欲言又止,满眼委屈泪光的她,崔宴松开了掐着她腰肢的手,淡冷道:“我让人送你去梨云院。”

    “求将军饶命!”叶青琅起身便要跪下,却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稳稳扶住。

    她仰起惶恐不安的小脸,眸中蓄泪,哽咽哀求:“将军此时将我送去梨云院,便是要我的命。一女如何二嫁,我又怎能与叔父拜了堂,又去与侄儿入洞房?”

    她可只想装可怜,博同情,万不想嫁那个与她表妹早有私情的男人。

    前世她偷听到他们二人谈话,才知道安如意要给崔宴冲喜,是因为崔云廷要算计崔宴的私产,还他在外狂赌豪奢欠下的赌债。

    同样,也是为了隐瞒安如意早已有一月身孕之事。

    谁知崔宴病情竟骤然加重。

    安如意怕进门守寡,崔云廷后头再不管她,她才想出了这招李代桃僵的毒计。

    这事,崔云廷怕也是接亲时才发现的新娘错了。

    可靖国公府丢不起这人,只能将错就错,叔侄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