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商店积压的物资被人们疯抢，聚集起来的人们像是蝗虫一样，一个商店一个商店的扫荡。
人们还是有一些理智的，知道交钱。
长崎是有救灾物资仓库的，里面的东西会定时检查。
争先恐后人们挥舞着钱过来后，仓库管理人员害怕极了，但市长也过来了，三言两语确定了民众为主的指导方针。
“救灾物资，本来就是要发给大家的，怎么发都一样。”
市长的话很保守，但仓库领导却领悟到了真谛。
救灾物资本来应该免费发放。
可此时，恐慌的百姓却没了什么辨别能力，一个个争先恐后。
为了师出有名，仓库领导自作聪明，写了个牌子挂了出去——“防震减灾物资供应处”。
这是“地震”字眼第一次在官方渠道出现。
市里其他部门负责人见了，将信将疑，想找市长确认，市长却不在办公室。
他开车离开了长崎，表面上是需要向上级确认情况，实则是市长的金蝉脱壳之计，他要真想，早就拍电报询问了。
但一来群情激愤，已经无法阻挡，二来如果他拦住人们，万一要真有地震，他绝对担不起责任。
多年混迹官场，市长不用拍电报都能知道，对方会怎么回复自己，无非是“上级领导不清楚地方情况，由他酌情处理”。
如此一来，无论震不震，他都是第一责任人。
还不如找个由头跑到领导面前，弄一个不在场证明。
失去了统筹领导，基层就彻底乱了起来。
银行门口人满为患，人们都等着取钱买应急物资。
银行却大门紧闭，拍门声，喊叫声乱成一团，行长急的满头大汗。
无意识间，挤兑现金的场面发生了。
东瀛维新之后，就与国际对接，实行了金本位，并发行纸币。
简单来说，就是库存一两黄金，可以发行数倍于黄金的纸币，三倍四倍，以至于十倍。
当社会安定时，大家会安心用纸币，可一旦动乱，大家立刻就要兑换成黄金，银行拿不出黄金，纸币就会迅速贬值。
而一般的银行，存储的纸币并不多，民众储蓄的财富都会被拿去做投资借贷，以使货币流通起来，所以当民众全都过来取钱时，银行是拿不出来那么多钱的。
而这，会加剧恐慌！
慌乱的人群听风就是雨，行动起来一窝蜂。
梁办只是混在人群中，向几个人询问了一句：“他们不会趁乱卷钱跑了吧？”
没多久，疯狂的人群就砸开了银行的大门，行长慌张出来，想要解释，一块砖头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行长闷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想要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都被推开，等见到金库中那些堆积的钱时，所有人都忍不住眼红。
人群已经失控。
相似的事件不断发生。
食品专卖店乱哄哄，被洗劫般抢购一空。
粮仓领导没得到上级通知，不敢擅自行动，工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分析的头头是道。
“所有部门都行动起来了，咱要是按兵不动，真出了问题，咱们责任可就大了。”
领导正打不定主意，外面就传来了食物被抢购一空的消息，于是，他当机立断，吩咐全体职工，把粮食做成大饼、饭团，分给百姓。
一个大城市的粮仓，储备十分丰盛，一般是够全市人吃一到三年的，这要在一天之内做成熟食，工作量不小。
即使只做一部分，灶台也不够。
领导也是果断：“拆墙！”
他想的简单，反正地震来了，墙也得倒，不如提前拆了，发挥最后的余温。
然而，墙拆到一半，抢粮食的民众冲来了。
这些人刚刚哄抢了银行，转念一想，真要来地震了，那钱就是废纸啊，大家一合计，都认为粮食才是硬通货。
领导很镇定：“别怕，虽然没了墙，但仓库一锁，他们进不来的。”
他咳嗽两声，上前想要讲话。
工人们见到抢红了眼的暴民，也不由得慌了神，三五成群的自己打开仓库，抱起几袋粮食就走。
民众们见大门洞开，顿时冲了进去。
领导无能狂怒：“八嘎！”
邦！
领导眼一黑，倒地不起。
梁办扔掉手里的砖，见没人注意自己，偷偷溜走了。
钟先生说了，维持社会稳定的三个要素：银行里的钱、粮仓里的粮食和维持治安的军队。
现在前两个都乱了，军队应该也坐不住了。
城外农田。
这里已经搭起连绵的棚屋了，不知道多少禾苗被破坏，数不清的人在其中奔走，肆意踩踏。
拥有这些农田的人也不是好惹的，纠结了一帮人，拿着农具虎视眈眈，谁敢踩坏自己的田，就敢跟谁拼命。
田垄上的一排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民众们“灾难面前，唯有责任”这种道德绑架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是讲不了了。
唯一能维持稳定的，就是一队队拿着枪的警察。
“这么多警察？”阿东把手放在额头眺望。
钟明往远处的山上看了看，从山脚到半山腰，火把如龙。
权贵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有钱人都上山了，百姓们能在这田地待着，已经不错了。
“他们怕百姓跑上去，警力当然要多点了。”
钟明摇摇头。
山上君派来带路的人，会说汉语，当即笑道：“不知道这次地震多大，要是海水能漫到这里，山上的人也跑不了。”
阿东问道：“你不怕吗？”
那人道：“总裁带我家人上船了。”
钟明心中一动，“躲在军港？能安全吗？”
那人摇头：“山崩地裂，军舰也得沉，他们出海了。”
钟明没有再问。
这代表港口的舰队也没人看管了。
东瀛的海军，现在是亚洲第一。
据钟明的调查，这处港口应该停泊着两艘金刚级超无畏巡洋战舰。
这是东瀛斥巨资，委托不列颠造的，今年五月刚刚下水，当时一共造了四艘，还有两艘还没有竣工，他们这是见国际局势越发紧张，所以迫不及待拉回来这两艘耀武扬威来了。
——其实造船的钱也不是他们自己攒的，而是甲午、甲辰两次海战升级后，大清给的战争赔款。
花大清的银子，造自己的军舰。
钟明勾了勾嘴角。
今天先砍你两条胳膊，收点利息。
广播站。
民众没来由的突然恐慌下，行政部门根本来不及反应，大多数领导都找理由躲了出去，打算等情形稳定了再回来处理。
站长把家人送上山之后，急匆匆回来，决定尽最后一份职责，他从田地棚屋里拽来一个广播员，交给了他一份通知。
广播员全身上下充满了抗拒。
站长威胁道：“灾情就是命令！你要是不忠守职责，哼！”
说着，把手伸进了腰间。
广播员吓得浑身发抖。
站长安慰一声，“凌晨才地震嘛，你十二点拉警报，拉完再回去，影响不了什么的。”
“拉警报前，先播这个通知。”
站长强调完，拍屁股走了，只要发了通知，拉了警报，不管震不震，他反正没什么责任。
广播员慌里慌张没听进去。
城外，防震棚密密麻麻，从山上到田间地头，煤油灯和蜡烛的光如同一片萤火。
“梁办呢？”钟明住进山上君给他准备的防震棚，然后急切道：“这种时候还乱跑！阿东，你好好待着，我去把他找回来！”
说完，直奔那空城而去。
广播员焦急的等待着，越等越心慌，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绪不宁，叮铃铃一阵铃响，直把他吓了个半死。
抬头一看，这是十一点的钟声。
“十一点，十二点有什么区别？”
他一咬牙，直接拉响了警报。
吓丢了魂的广播员这才想起，忘了播通知，再想补救，却已经晚了。
刺耳的警报炸醒了防震棚里的人们，压抑已久的恐慌突然爆发！
人们慌乱的尖叫，在夜色中奔跑，仿佛真的感觉到了地动山摇。
被踢翻的煤油灯蹿起火苗，点着了连成一片的防震棚。
站长骂着八嘎，想要维持秩序，说这只是预报，却没人听得进去，人们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
即使他拿着枪对天开响，也无济于事。
山上的人想要下山，山下的人想要上山，迎面一撞，无数人滚落在地，这种时候，就算天生神力，也站不起来，只能被踩踏至死。
一时间，警报声、呼喊声、瓢盆摔打声、火焰噼啪声、枪声、求救声、哀嚎声交织到一起，将恐慌推向了。
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刚刚摸到兵工厂的钟明和梁办都懵逼了，看着城外的冲天火光，疑惑道：
“炸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