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钟道长,时辰到了。”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这就来。”
钟明应一声,转头问童子:“谁要害我?”
童子道:“百花院,陈老爷。他曾学过降头邪术,养了一只厉鬼在身,兼之阴险狡诈,富有心机,小道长一个不慎,恐怕就要着了他的道。”
他失心疯了?
无缘无故害我干嘛?
钟明皱皱眉,心中疑惑,问了声:“厉鬼?你不是拘魂使者吗?不管?”
童子也没有瞒着钟明,坦率道:“他很会做人,不仅给土地婆婆重修庙宇,逢年过节还上不少贡品,加上他本事不差,有他在,许多术士之流,也都避而远之,故而放任至此。
谁知道他竟然行差踏错,把主意打到了茅山弟子身上。”
童子摇头叹息。
钟明点点头。
土地“包庇”黑社会这件事,其实不难理解。
世事纷杂,有阳就有阴,有阴就有阳,说不好听一点,正因为有坏人存在,才会凸显出好人。
如果全是好人,好人的标准就会不断提高,直到有人被判定为坏人。
如果全是坏人,没那么坏的人,就成了好人。
正如老子说:明道若昧,进道若退。
“钟道长,钟道长?”
门外小厮又叫唤两声。
“来了。”
钟明拿起背篓,对童子道了句谢,就向门口走去。
“慢来。”
童子向右上方一拱手,道:“拘魂捉鬼,守护乡井,本就是土地天职,况且厉鬼凶恶,道长仓促之间恐怕难以应对,且让小童助道长一臂之力。”
看来,这是要“将功补过”,陈老爷既然是土地婆的马仔,出了事他们自然也有责任。
见钟明点头,那童子就化清烟一道,往他身上一贴,变作一个小人模样的简笔画,落在了衣袖上。
吱呀。
门打开。
钟明提着东西走出来,外面的寿宴还在继续,嘈杂喧闹。
小厮笑着上前,顺手要接钟明手上的东西,“我替您拿着。”
钟明抽出桃木剑,倒提在手,便将背篓扔给他。
小厮又道:“老爷过寿,宾朋满座,道长提着剑,恐有不妥,不如让小人替道长拿着。”
钟明轻笑一声,侧头问道:“木剑有什么关系?”
小厮眼珠子转了转,寻思钟明只有一把桃木剑,如何也翻不了天,于是说道:“那请道长跟我来。”
伸手一引,就带着钟明向后院走去。
他们本就是要害人,自然要找个僻静无人之处。
没走多久,转入后院,外间嘈杂声渐不可闻,周围只剩蝉鸣。
小厮示意钟明止步,上前两步,冲房门紧闭的内堂叫道:“老爷,钟道长来了。”
“快请进来。”
陈老爷应了一声。
屋中,陈老爷身前正摆放着一个案几,香炉上插着三支高香,最上方供养着五个骨灰坛。
知道时候到了,陈老爷脚踏玄步,嘴中念念有词:“嗡,噜呵呐吽嘿,巴咂,胝……”
然后把法剑一指,就有一道黑气从骨灰坛中冲出,化作一只厉鬼头颅,向门口扑去。
钟明瞥了一眼旁边陪笑的小厮,一振衣袖,暗掐灵官印,推门便入。
门刚打开,里面就窜出一只狰狞头颅,带着黑气猛扑而上!它本就埋伏在门后,因此两者距离极近,几乎一开门就脸贴脸。
“大胆孽障!”
钟明还未动,一个稚气未脱的怒喝凭空响起,只见他衣袖上陡然钻出一柄寒铁枪头,猛地向厉鬼刺去。
这种距离,那厉鬼根本反应不及,瞬间就被枪头贯穿,定在半空。
钟明冷笑一声,向屋里看去。
此时,他袖子上的简笔画线条扭动,挣扎着落入现世,正是一个手持红缨枪的白净童子。
“啊?!”陈老爷见自己祭炼许久的厉鬼一个照面就被抓住,不由大惊,脱口而出道:“茅山道士还养鬼?”
钟明冷哼一声,刚要说话,余光中却闪过一丝冷芒。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先前那小厮竟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要趁他分心,准备偷袭。
钟明早就防着他呢,左手轻轻一抖,一点米粒大小的白芒径直飞出。
小厮只觉得眼前有一点白芒飞逝,如同眼花了一般,还没等想明白,太阳穴就微微一凉,迈了两步,太阳穴就渗出脑浆和鲜血,身体一软,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那童子才刚刚从钟明袖子上走出,探出手将那穿在枪头的厉鬼头颅抓住,看了两眼,就揉成一团,塞进了肚兜中间的口袋里。
做完之后,才对陈老爷冷笑一声:“看清楚了,小爷是青山镇土地婆婆麾下拘魂使者,从九品的正神!”
眨眼间情势反转,陈老爷不由得脸色大变,连忙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扔,发出叮当一声响,院子里顿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随后又举着法剑,念出了一段急促的咒语。
供台上剩余的四个骨灰坛中纷纷钻出黑气来,化作狰狞恶鬼,向钟明扑去。
童子道了声:“恶鬼交给我!”旋即抖开缨枪,将那四只恶鬼拦下。
钟明也不多言,默运玄功,一口澜云清气化入身躯,脚下一点,似离弦之箭一般,向陈老爷疾冲而去,后者惊怒之下,把法剑一竖,连连后退。
只是他刚把法剑举起,就觉得眼前一花,恍惚有白芒飞逝,耳边传来“叮”地一声脆响,法剑已经应声而断!
这是什么?
陈老爷不由一呆,脑中一片空白。
钟明两步追上,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拽倒在地,喝道:“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害我?”
陈老爷吓破了胆:“道长饶命,我也是逼不得已,那龙大帅和周镇长有权有势,我不得不从啊!”
龙大帅?周镇长?
钟明双眼一眯,“周镇长?”抬手一拳,直接打的陈老爷鼻梁塌陷,满眼金星。
“说实话!敢胡乱攀诬,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陈老爷迷迷糊糊的求饶道:“绝无半分谎话!”
“他们现在何处?”
“周镇长在县衙坐堂,龙大帅已经回了军营等信。”
“谢了。”钟明左右环顾,捡起落在地上的半截法剑,随手结果了陈老爷。
这一切几乎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迅捷无比。
门外埋伏的人堪堪赶来,看到屋内场景,不由一怔。
钟明起手一甩,少伤剑气带着恍若蚊蝇的轻吟,破空而去,在几人脖颈间一绕,人头便落了满地。
抬头一看,拘魂童子已经把四只厉鬼穿糖葫芦一样穿在了缨枪上。
钟明微微放心,把少伤剑气收回胸中一看,仅仅只杀了这几个人,已经耗去了三分之二。
他的少伤剑气只是初成,甚至连剑胎都没养出来,后面还需要以心火煅烧,肾水淬炼,肺金合其锋,脾土养其形,肝木藏其芒,耗费无数心血,才能铸就一柄真正的飞剑。
这也让他若有所悟,门中规定一个人只能挑选一门法术修习,应该不是门中吝啬,而是想告诉后辈弟子:精一技者通百路。
天下法术何其多?贪多求全,往往会博而不精。
“长河黯然清光影,犹有燕支闪似星。”
童子抱着“糖葫芦”,拍手赞叹:“早听说茅山大师兄五雷经空,有仙人之姿,可惜无缘得见,不想今日倒是见到了一位剑仙。”
钟明摇摇头,上前捡起自己的背篓,向外走去:“这里的孤魂,使者直接带走吧,我就不插手了。”
童子自无不可,只问了一句:“小道长去哪里?”
钟明脚步不停,“自然是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