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则御坐在床边,手轻抚着秦挽辞的后背。

    他一句话没说,就静静的陪着她。

    从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瞒不住。

    他和秦颂都想把这件事拖延到处理掉柳景年之后。

    那时候报了仇,他至少能给秦挽辞一个交代。

    秦挽辞一向信任他。

    有什么事,她都是直接问,从不进他的书房。

    他也没想过要对秦挽辞设防。

    镇北王府已经被清理干净,外面的人混不进来。

    故而那些书信,便只是藏在了书房里的暗格里,并未全部销毁。

    府上的侍卫都是他的人,不可能拦着秦挽辞。

    许久。

    秦挽辞似把眼泪流干了,才缓缓直起腰来。

    “这件事,我娘他们都知道,是吗?”

    秦颂既然接替了秦琅的职位,那这件事就瞒不过秦家的其他人。

    她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沈则御拿绢子给她拭泪。

    “岳母正月里大病了一场,如今差不多已经好了,你想回河东去看看吗?我陪你好不好?”

    秦挽辞摇头。

    她既没有为大哥做什么,也没有为母亲做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回河东又能如何,见到母亲,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一场,能改变吗?

    只会引得母亲更加伤心,对身体无益。

    再说镇北到河东,乘坐马车一来一回差不多一个月。

    沈则御在镇北本就根基不稳,又两头打仗。

    他怎么能走?

    “沈则御,我想吃鸡丝面。”秦挽辞道。

    “好,你等着,我去做。”

    沈则御连忙起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捧着她的脸颊,在她唇角轻吻。

    “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我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

    秦挽辞扯着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笑。

    沈则御去厨房了。

    秦挽辞又吩咐碧桃:“我想洗把脸。”

    “王妃稍等,奴婢去打水。”

    碧桃出去了。

    秦挽辞独自坐在房间里,思绪若燎原星火。

    从当初军饷遭劫,她就被事情推着往前走。

    她倏然觉得自己很蠢。

    看似每次都是她在做选择,权衡利弊,可她好像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别人看她是将军府的嫡女,是河东王妃,甚至是皇后。

    她好像拥有一身的荣耀。

    可是这些头衔,哪一个是秦挽辞呢?

    出嫁前,她生活在父兄的庇护下,军饷被劫后,她一度寄希望于柳景年帮她,后来嫁给沈则御,她又小心讨好,希望博得沈则御一两分庇佑。

    她的那些小聪明和能耐,在熊熊燃烧的权势大火中,不过零星灰烬罢了。

    沈则御再厉害,他也不是神。

    他有他要做的事,有他该承担的责任。

    他的眼睛不可能时时刻刻放在秦家人的身上。

    沈则御在镇北的情况下,柳景年还能偷渡过来,救走李震父子,河东真的干干净净没有他的势力吗?

    他早就丧心病狂。

    这一次,他能杀了她大哥,下一次呢?

    处在深渊之下,她应该像沈则御当初那样,保持冷静,自己创造可能往上爬,而不是等待别人的救援。

    依靠别人递下来的绳子,命运就会掌控在别人手中。

    万一别人中途松手,只会带着满腔不甘死的更惨。

    自己努力了,不管是否会跌下来,至少无憾。

    她深深吸了口气,走到书桌边研墨铺纸。

    碧桃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提笔落字。

    “王妃……”

    “嘘。”

    秦挽辞示意她噤声。

    她很快将信写好,吹干了叠起来,装进信封,递给碧桃。

    “你明天出发回河东,记得一定亲手把信交给我娘。”秦挽辞道,“然后你就留在秦家,不必再回镇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