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羽听他提起流民,当即微微叹了口气。
“惨!”
“说句惨绝人寰都不为过。流民遍地,饿殍横铺,死者凄惨,生者难安。”
“也不知道县令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施加援手,给外面那些流民一条活路?”
中年人闻言脸色也有些难看,端起碗想吃,却又深深叹了口气,又放下说道:
“天灾当道,人祸横行,就算是县令又能做多少事?”
“柳兄弟,若你是这沧县县令,你会怎么做?”
柳羽不假思索地说道:
“当然是开仓放粮,赈济流民。”
中年人却摇了摇头。
“那柳兄弟可曾想过,救了城外那些流民,沧县的百姓怎么办?”
柳羽闻言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中年人接着说道:
“蒸笼里有十个馒头,五个人每天吃一个,能吃两天。”
“可若是分给十个人,就只能吃一天。”
“若是再来十个人呢?再来二十个、一百个人呢?”
“无论再来多少人,馒头始终都是那十个。”
“开仓放粮说起来简单,可这粮食对那些流民,能起到多少作用?留下的隐患又有多少?若是今年一直不下雨,明年还是不下雨,沧县的百姓也会成为流民。”
“同样是父母官,为什么别的父母官没有治理好治地的百姓,致使官仓被抢,饥民造反,流民南下,反而要本地的父母官来弥补这个漏洞呢?”
“世道艰难,却也不是只有外面艰难。”
“柳兄弟,你是个读书人,这个道理,你应该能想明白的吧?”
柳羽震惊地呆立当场。
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居然能想到这种地步。
而经过他这么一番话,也让柳羽全部的疑问得到了解释。
不是这县令不愿意接收流民,而是他也只能尽力保住自己治地的一方百姓。
想来沧县的粮仓里的粮食,早就已经被沧县县令拿出来控制粮价了。
若非如此,柳羽实在想不到这里的粮食为什么没有涨价。
这么看来,那位沧县县令即使称不上是大善之人,却也绝对是一个为民着想的父母官!
“在下受教了!”
“柳兄弟明白就好,在下还有些事,就不叨扰了。”
“店家,这位柳兄弟的面钱算我账上。”
说完,中年人在桌上放下10个铜钱,背着手缓缓离去。
柳羽看着他往东走,顿时愣了一下,连忙询问那店家道:
“店家,这人你认识?”
“认识!这是咱们沧县的青天大老爷,庞县令!”
面摊的店家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自豪地说道:
“庞县令可是个好官啊,去年大旱刚起,几个粮行都开始哄抬粮价,被咱们庞县令一番操作,几乎把底裤都赔了个干净,纵然如此,本地的粮行就算赔死,对庞县令也还是服服气气,以至于到现在粮价都还稳定在10文一斤。”
柳羽闻言顿时愕然。
有善心,有手段,却不圣母。
这样的县令可比他这个穿越者想得还要多。
柳羽原本还担心沧县也会像临县一样乱起来,现在看来,恐怕这个庞县令在这里一天,这里就能稳定一天。
吃完了面,柳羽带着包起来的包子去了药铺。
此时李玉娘姐妹俩都已经在牛车旁等着了。
柳羽过去把包子递给她们,这才赶着牛车出了城。
回去的路上,柳羽的心态放平了许多。
他从那位庞县令身上学到的最大的事情,就是管好自己的事,其他的听天由命。
他柳羽就算心怀天下,手里没钱也只能缩着头过自己的日子。
为今之计,是想办法让自己先富足起来。
他脑子里的知识,大多数都是为了应对野外求生的,当然,其中也包括一些特殊的知识。
比如独居荒野时,怎么让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像个野人。
这其中就有着几个能够快速挣钱的法子。
第一,当然就是酿酒。
只是天灾当道,沧县的粮食纵然没有涨价,也经不起酿酒的消耗,所以这一点就只能作罢。
第二,就是制作香皂,肥皂。
这东西和酒不一样,它用到的东西最基础的是动物脂肪、碱水,想要质量再上乘一点,可以用上香料。
脂肪可以从自己猎杀的猎物上面弄到,碱水则可以通过煮草木灰得到。
香料虽然不便宜,可也不是弄不到的稀奇玩意,实在不行用胭脂就行。
做出来的香皂肥皂,怎么都能在县城里卖上一个好价钱,毕竟就算天再怎么旱,县城里的那些有钱人还是要洗澡的。
想到这里,柳羽已经暗暗决定,再打到猎物的时候,说什么都要把脂肪都留下来。
柳羽把李婉儿送回了小庙村。
他男人在家一天没人照顾,今夜说什么也走不开了。
带着李玉娘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找里正还了牛车,这才牵着媳妇儿的手缓缓走回家里。
收拾了一番,又吃了晚饭,柳羽这才再次开始了锻炼。
这两天练下来,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明显的变化,但柳羽自我感觉上却进步神速。
第一天他连五十个俯卧撑都做不完,现在一口气做完五十个还感觉尚有余力。
李玉娘仍旧在门旁倚着门框看着柳羽傻笑,见他做完俯卧撑又开始做仰卧顶髋的时候,李玉娘的瞬间就红了,轻啐了一口,转头回房开始铺床。
等到洗漱完毕,李玉娘躺在被窝里满心羞涩地等着自己男人的时候,却见柳羽在院子里冲了个凉水澡,躺在床上就直接睡了。
李玉娘瞬间感觉自己天都塌了。
怎么好端端的拉了个帮套,自己男人不碰自己了?
就在她疑惑之时,只觉得柳羽翻了个身,一双手臂缓缓搭在自己身上,随后是男人粗缓的气息从旁边扑来。
李玉娘心里正羞涩,就听柳羽缓缓说道:
“玉娘,我不会让咱们家变成流民的。”
李玉娘眼眶一酸,转头看去,却见柳羽双眼紧闭,显然是睡着了。
刚才,是梦话。
可就是这句梦话,让李玉娘心里反而更加踏实,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英俊面庞,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吃了一些粥饼。
柳羽准备今天再进山。
此时已经是初秋,正是山里的野物囤积脂肪准备过冬的时候,等再过上一段时间,就会少上很多。
他要在入冬之前,打够做肥皂用的油脂。
上次和那个胡总旗谈得不好,袁小旗做不了主,也没有帮说话,柳羽就想好了,决定自己一人进山。
李玉娘刚把烙好的饼子连同弓箭挂在柳羽身上,就听门外有人叫道:
“柳秀才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