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她膝盖前,声音因心疼而抖得不成样子,试探地伸手,“我帮你把湿衣服换下来好不好。”

    室内温暖的气息逐渐回暖苏安宛冰冷的身体,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双手紧紧攥成拳,事到如今,她哪有再反应不过来的。

    抬手用力一巴掌扇到面前男人的脸上,怒道,“骗子!”

    他竟然伪装成一个陌生人藏在她身边,像一个窥伺者,她的一举一动都分毫不错落进他的眼里。

    在他眼里,她算什么?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宠物吗?

    苏安宛五味杂陈之下又有一丝恐惧,她是不是永远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戏耍我很好玩么?”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

    傅景臣戴着的口罩被打歪,他眸色深沉,索性直接摘了它,微肿着脸,焦急地辩白。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映入眼帘,苏安宛轻轻冷笑,果然如此。

    这些天的桩桩件件都不是巧合!

    洞悉她的喜好,处处殷勤细致到奇怪,还有他攥住黎笙笙手腕之后背过去的右手……

    过往忽视的细节全都清晰起来。

    承受着她冰冷又带有嘲讽的目光,傅景臣心里慌的要命。

    喉咙干哑,乞求道,“先换身衣服好不好,会着凉的。”

    怕再看见她警惕防备的眼神,傅景臣拉上床帘自觉转身。

    距离床边不远不近的距离时才堪堪停下。

    他不敢下车,怕被冷心的安安无情地锁在外面。

    手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污渍,傅景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安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半真半假的狼狈样子,抿着唇先换校服了,她又不傻,自己虐待自己。

    床头整齐放着干燥绵软的衣服,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

    又用热水洗了把脸,假的血迹和腮红被洗下,头发湿漉漉的,暂时用干毛巾擦了擦。

    窸窸窣窣一阵过后,苏安宛终于简单拾掇好了自己,她本想掀开被子裹在身上,谁知底下放着一个小棕熊的暖水袋。

    手指摸上去还是烫乎乎的。

    不用问就知道一室的周到工作是谁安排的。

    听见动静消失,傅景臣转身走近,苏安宛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抬眸看过去,心道他倒是会装。

    不仅脸完全陌生,手背,肤色,嗓音,全都下了功夫。

    更甚者,浑身的气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谁能对着初见面时那个谨小慎微、自卑透明的苻宁宥说,这是傅氏的掌权人?

    哪怕有人敢说也会觉得失心疯了。

    可他抛弃这一切来她身边做一个临时小助理,是图什么呢。

    等等,苏安宛眸子一顿,品着这个假名字,默了片刻。

    轻轻呢喃,“苻宁宥。”

    傅景臣刚才那会儿不断思索,她离开银丰公馆那一日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当初为什么要松口。”

    ——“也许是不甘心吧。”

    ——“或许还想看看傅总怎么低三下四追人的。”

    ——“上位者的视角,很不错。”

    字字句句,他时刻都记得,安安喜欢看他狼狈不堪,看他跌落神坛。

    之前抛弃他,一定是他做的让安安不满意,不开心了。

    所以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她高兴。

    喜欢弱势的人,尤其是,享受玩弄他的过程。

    傅景臣眼中一片偏执阴郁。

    对,他要变成一个处处合安安心意的人。

    那样就不会被抛弃了。

    她亲手调教出来的宠物,不会像从前的他一样,随手扔掉。

    走近的时候听见她在小声呢喃着那个假名字,傅景臣很好地掩去眼底的阴鸷,温柔着嗓音低声解释,亮亮的眸子盛满了她的倒影。

    “安安不觉得很熟悉吗。”

    她第一次听到就有这个感觉了。

    他最开始怎么介绍自己的来着?

    ——“白苻的苻,安宁的宁,宽宥的宥。”

    傅景臣干脆利落地弯下膝盖,跪在她面前,双手搭在她膝弯两侧的床榻上。

    从背后看过去,好像女人一整个人都被圈在男人怀里。

    仰头看着她,眼底的脆弱和恐慌一览无余,喉咙紧张地滚了滚,“傅景臣想乞求安安的宽宥,可以吗?”

    而且。

    苏安宛。

    苻宁宥。

    一看就知道他是她的人。

    傅景臣隐秘地勾了勾嘴角,愉悦又窃喜。

    苏安宛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吓地咽了咽口水,“你……”

    傅景臣看见后垂了垂眸子。

    可能以后她习惯了就不会惊吓了。

    惨白的脸上映着一抹刺眼的红色,是方才苏安宛扇的。

    他抓着她的手指放在自己被扇得发烫的脸颊上,声音卑微到极致,“安安,你就当自己养了条宠物狗好不好,他只会围着你转,听你的话,被你调教,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

    这样卑微到尘埃里的话,竟然是出自傅景臣的口,震得她脑袋乱成了一锅浆糊,几乎不能思考。

    苏安宛颤着手感受着手下发烫的皮肤,“为什么不躲。”

    他完全可以躲开的。

    “之前签协议的时候我说过,让你每个巴掌都不落空。”傅景臣甚至贪恋地蹭了蹭她的掌心,狭长的墨眸小心翼翼看她的脸色。

    “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把协议还给他了。

    “所以我追过来当狗了。”

    苏安宛:“……”

    沉默,真的很沉默。

    “我不喜欢养宠物。”

    苏安宛抽出自己的手指,见他这样自轻自贱,心里又闷又堵,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反正不好受。

    那天的话只是故意逼退他的,谁成想他不仅不觉得羞辱,反而当了真,反省自己做的不够,让她玩的不尽兴,所以追到深城当助理来了。

    苏安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方才还质问他别有用心,现在看来,简直是多此一举。

    “你从哪来回哪去,我不要情人也不要宠物。”

    更不要你。

    后半句话没说,她怕刺激到这个神经病。

    苏安宛向后缩了缩身子,用锦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热水袋放在小腹处,暖烘烘的,傅景臣见她唇色有些白,直着脊背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男人后背笔直地跪着,身量确实好,怪不得他乔装改扮要微弓着身子。

    要不然苏安宛不会发现这么晚。

    房车内的两个人一坐一跪,奇奇怪怪的氛围蔓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