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安姩扶着把杆脱下舞鞋,莹白脚背交错着暗红勒痕,像雪地里落了两瓣朱砂梅。

    “听说您给传统舞蹈发展基金捐了三千万?”院长试探道。

    暮色在这一刻忽然暗了,裴樾舟看着安姩拧开矿泉水瓶时仰起的下颌线,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滚动:“不算什么,就当…...”

    他捻了捻指腹残留的柱体凉意,“给传统文化续香火。”

    晚风送来练功房里的琵琶声,安姩正在跳独舞段落。

    裴樾舟解开西装第二颗纽扣,她每一次云手回眸都像细钢丝勒进心脏。

    当女孩的腰肢折成敦煌壁画里的飞天时,他嗅到自己阿玛尼高定西装上浮起的沉香尾调——那是今晨特意熏的,为了盖住昨夜梦见她时在雪松林荫道狂飙十公里的暴烈气息。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裴樾舟后退半步没入立柱阴影。

    他看见安姩挽着丸子头的碎发被汗水浸成鸦羽,锁骨窝盛着晃动的光影。

    “下周彩排您……”

    “不必。”裴樾舟转身走向旋转楼梯,真皮鞋跟碾碎满地夕照,“我只看最终效果。”

    深灰西装下摆扫过扶手上的雕花,在拐角处停留三秒——足够听见教室里传来足尖鞋落地的轻响,像极了他昨夜梦中的声音。

    蝉声渐弱时,盛怀安第三次看表。

    玻璃幕墙外的天空正由炽白转向蜜金色,会议材料在真皮座椅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他示意秘书将空调风量调小两格,腕表指针恰好划过五点四十,比原计划提前二十分钟结束这场会议。

    回办公室的路上,楚瀚跟在盛怀安身后低声问:“盛书记,是去学校还是京城医院?”

    “去学校。”

    安译川的事情,他想等安姩期末考试结束后再带她去见他。

    红旗国礼滑出地下车库时,车内镜里映出他解开一颗衬衫纽扣的动作。

    楚瀚瞥见领导难得松了领带,心领神会地将车载广播从新闻频道切到昆曲《牡丹亭》。

    舞蹈学院西门的梧桐道上浮动着细碎光斑,盛怀安摇下半扇车窗。

    余晖里飘来断续的钢琴声,混着女孩们练嗓的咿呀。

    “盛书记,要往东门去吗?”

    “就停这里。”

    他示意楚瀚熄火,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手里的檀木锦盒。

    盒里躺着一对羊脂玉手镯,是在“撷芳斋”寻得的。

    “您眼光真毒,这可是苏州老师傅雕的并蒂莲。”掌柜的捧出丝绒托盘,“乾隆年间宫里流出来的样式,您瞧这水头——”

    盛怀安想也没想便让掌柜包起来。

    她戴上肯定好看,他想。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安姩发来了消息。

    你到了吗?我准备下楼咯。

    男人勾着唇角,举起手机对着学校门口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那边立刻回复,稍等,马上就到。

    盛怀安收起手机,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向学校门口的黑色迈巴赫上。

    安姩背着包包从旋转门里转出来,大步朝学校门口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将浸透汗水的发髻拆散,发丝垂落时恰好瞥见校门口两辆极为惹眼的车。

    盛怀安坐在车后座,眸光微沉,指节无意识叩着车门,十几年宦海沉浮磨出的定力,在看见迈巴赫里钻出的身影时目光平静如水。

    裴樾舟松了宝蓝色领带,冰镇西柚汁在掌心凝出剔透水珠。

    “安姩。”裴樾舟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冰块的脆响,“听说你最近排演《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