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要是听到你这话,你非得挨踹不可。楚家家训,以自身解困,切务将希望寄托于他人,否则毁其自身。”

    楚司寒的手上故意重了一点,楚衡立刻疼的呲牙,“七叔,你轻点。”

    “这会知道疼了,受伤之前在想什么呢?”

    楚司寒瞪了他一眼,“你心里担心这别人,别人也担心你呢。你要是有点什么事,你让你祖母,你爹娘怎么办?”

    “你祖母年纪大了,在这西关苦熬着,还不是挂念着她的子子孙孙…”

    方才还明亮的少年因为这番话神色黯淡了下来,也不怪楚司寒着急,而是楚衡这伤实在太悬了,在往里伤一寸,真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楚衡只沉默了一会,随后又问道,“七叔,七婶还好吗?”

    楚司寒手上动作一顿,随后说道,“好着呢,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叫楚星。”

    说着他快速的将楚衡的伤口包扎好,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卸下来给他披上。

    “楚星,这名字真好听。”

    楚衡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回头见了那小子,我肯定送他一堆好玩的。以前你和八叔教我的那些把戏,我指定带他玩个遍。”

    “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

    楚司寒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将他扶起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楚衡脸色有些白,但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我怎么不安好心了?七叔,你和八叔教我的玩意儿,我教弟弟不行吗?”

    楚司寒好半晌都没出声,都走出一段路了,他才说道,“你七婶不见得让他学武。”

    语气淡漠的很,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不甘。

    话一出,楚衡也呆住了,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楚家人怎么能不学武’? 但是转念一想,楚家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每日都在生死边缘徘徊,七婶好不容易得个孩子,平平安安活着就成了,还学什么武?

    楚家上下,这么多学武的,少他一个也不少。

    楚衡从小跟在楚司寒屁股后长大,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当即笑着说道,“不学武好啊,让这小子读书去,咱们家可还没出过文状元呢。”

    楚司寒被逗乐了,“文状元是那么好出的?”

    楚衡道,“咱们楚家人个个性子要强,他想考肯定能考的上。”

    他对这个小堂弟很有信心,楚家人就没弱的。

    楚司寒道,“长漓也是这么说的。”

    楚衡一脸疑惑的问,“长漓是谁?”

    楚司寒解释道,“你表妹。给你符的那个。”

    楚衡哦了一声,但还是不解,“祖母暗中让人将符给我的时候,我只听了一个名儿,实在不知道这长漓姑娘是从哪来的,而且也不知道她是哪家亲戚的表妹,从前竟从来没听过。”

    回去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因为楚衡受伤走路也走的慢,楚司寒怕他昏迷,就将家里的事说了个遍,提一提他的精神。

    楚衡听完长漓的来历,眼里满是震惊,但震惊过后便是心疼,“也真是难为她了,被那样对待,还能好好活着,可想而知她是吃了多少苦。”

    “说起来也是我们楚家的人,我们楚家没照料她分毫,现在还要她来解救我们…”

    楚衡心中略有愧疚,但很快就想通了,罪魁祸首是往楚家放邪胎的人,逼得他们亲人反目。

    “七叔,长漓表妹在哪?我能见她吗?”

    “她早晚要来西关,你好好养伤,别作,自然能见到他。”

    楚司寒又交代了一句,“你就当这一次出意外死在了外头,很快,你祖母和你娘她们也会接出来,到时候你与她们在一块养伤,也要护好她们的安全。”

    “七叔,你们要做什么?”

    楚衡一听就觉得不对,立刻意识到他们有大动作。

    楚司寒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沉声说道,“你只管好好养伤,别的不需要过问。你要记得,如果其他人没了消息,你带着楚家女眷去京城找你七婶。”

    离开京城之前,楚司寒已经同姜如年说过这话,姜如年也在暗自准备一切,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那里便是楚家女眷的避风港。

    新的身份,路引,一切齐全,到时候,她会带着楚星和楚家女眷找一个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

    “是,七叔,我会做好的。”楚衡没有争辩,因为他知道七叔既然说出这话,想来已经楚家其他长辈商议好了的。他是楚家的长孙,他应该担负起身上的责任。

    楚司寒拍了拍楚衡的肩膀,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

    当楚衡‘身死’的消息传回西关时,楚司德面露悲愤,当场就吐了一口血。

    老夫人和大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哭晕了过去。

    楚家人悲痛欲绝,而身在将军府里的人却个个面露喜色。

    虽然已经开春,但西关依旧苦寒,可魏荣礼所住的将军府里却温暖如春,书房的地龙烧得更旺,魏荣礼穿着一件单衣坐在暖炉前。

    他的脸保养的很好,完全不像是苦守边疆,风餐露宿的大将军。

    在他身旁跪着一个婢女为他煮茶,添碳的动作很轻,完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为魏荣礼手里撵着一串玉珠子,每划过一颗就会响起清脆声响。

    这时,下人张合捧着一封密信,光脚走进去。

    魏荣礼也没看,抬手挥了一下,张合便立刻展开密信念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是一列的死讯。

    楚司谏,死!

    楚司苝,死!

    楚司意,死!

    楚司广,死!

    楚衡,死!

    念完名单后,魏荣礼缓缓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盯着张合,“还剩几个了?”

    “楚家八子,德才兼备,意广寒尘,还有那个能文能武的长孙,都死的差不多了,就剩两个老头和一帮妇孺了。”

    张合笑着说,“他们死的太快,消息来不及报回京城,将军放心便是。”

    “传回京城也无妨,人都死了,皇上能奈我何?”

    魏荣礼脸上满是讥讽之色,眼里更是对京中的不屑,“晋王废了,本将军的妹妹也被软禁,狗皇帝早已经怀疑魏家,却将消息捂着,真当本将军什么都不知道?”

    “他废了本将军的棋,本将军亦不会对他的棋子气。”

    魏荣礼久居边关,犹如土皇帝一样飞扬跋扈,提起元庆帝更是满脸蔑视。

    一旁的张合听到这话仿佛司空见惯,但眼神却放在了一旁的婢女身上。

    魏荣礼的眼神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婢女脸上满是惧色,枯瘦的身子颤了颤,连忙将晾好的茶递给他。

    “将军,茶好了。”

    魏荣礼‘嗯’了一声,俯身去接,这时,原本战战兢兢的婢女,神情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右手一抹寒光闪过,直逼魏荣礼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