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去告状吧,早些歇息。”许舟打了个哈欠,拂去肩头落梅,径自往门外去。

    司琴揪着裙带,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小声嘟囔:“姑爷,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阿爷说……所以……其实也没啥关系的……”

    许舟停下脚步,转过头,掏了掏耳朵:“司琴姑娘,你刚说啥,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不?”

    司琴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气得把竹签折成两段:“姑爷,你真讨厌……明天我一定告诉小姐你欺负人!”

    “哦,是吗?小姐不是还没睡嘛,你现在就去说呗。”许舟说完,快步离开了。

    “……”

    司琴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神,绣鞋使劲儿碾了碾青砖:“臭姑爷!坏姑爷!讨厌死啦!”

    发间的珠花随着跺脚的动作乱晃,“人家再也不理你了!”

    她气鼓鼓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拖着步子往前院走去。石桌上断成两截的竹签,被她随手一扔,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色弧线。

    “臭姑爷……坏姑爷……”

    她趴在石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描画着青砖纹路,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忽然,她感觉身后有动静,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揽入怀中。

    温热气息拂过耳畔,她惊得睁大了眼睛,却已被吻住了唇。

    月光透过梅枝的缝隙,在石桌上洒下一片片斑驳的碎影。过了好一会儿,许舟才松开她,却依旧把她圈在怀里。

    “臭……臭姑爷……”司琴双颊绯红,呼吸急促,发间的珠钗都歪了,活像一只受惊的雀儿。

    “晚上别老吃糖葫芦,”许舟伸手捏了捏她泛红的脸颊,“小心长蛀牙。”

    他转身离去时,司琴仍痴痴望着那道背影,指尖轻触微肿的唇瓣,忽地绽开一抹甜笑。

    司琴在桌前呆了半晌,又趴在石桌上,指尖无意识描画着青砖纹路。

    刚要喃喃自语,忽见月影微动,她猛地坐直身子,捂着脸假哭起来:“臭姑爷!坏姑爷!色姑爷!又欺负人家……人家不要活了……不要活了啦……呜呜……”

    声音戛然而止——身后不知何时立着道清冷身影。

    月光如霜,洒在那人肩头,剑穗在夜风中纹丝不动。

    司琴咽了口唾沫,讪讪地站起身:“说起来,这个月……姑爷还没用那机会呢……”

    她刚转身,就和那道身影撞了个满怀。

    “咦?棠棠……”她缩了缩脖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你身子好些了?”

    回应她的只有檐角铜铃轻响。

    司琴蹑手蹑脚往后退:“时间也不早了,那我……我先去睡了……”

    “啪!”

    剑鞘不轻不重落在她裙摆上。司琴捂着屁股跳开:“臭棠棠!你……你等着!”

    话音未落已提着裙摆跑远。

    许舟推门走进屋子,瞧见汀兰正借着烛火的光亮绣花。他刚摊开书卷,忽然感觉识海中阴阳鱼开始游弋。他简单嘱咐了汀兰两句,便和衣躺了下来。

    窗外,梅枝轻轻晃动,抖落了几片残雪。

    青石小亭中,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笼罩在朦胧的光晕里,看起来似真似幻。

    见许舟来了,她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挥动广袖,刹那间,天幕好似被撕裂一般,太极阴阳图缓缓转动起来。

    许舟的神魂刚一凝实,就被卷入了阴阳漩涡之中。黑白双鱼首尾相衔,不停地游弋着,把他的三魂七魄搅得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就在他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候,一缕星辉注入他的灵台,温养着他那几近崩溃的躯体。

    他的身体不断地裂开、凝聚,又裂开、再凝聚……

    肉身在崩裂与重塑间反复循环,神魂却反而愈发凝练。

    “今晚就到这儿吧。”

    不知过了多久,那月白身影伸出素手轻轻一拂,阴阳图便隐入了虚空之中。

    许舟呆呆地立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躬身行礼说道:“多谢前辈相助。前辈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晚辈去做,尽管吩咐,晚辈一定竭尽全力。”

    月白身影眸光如水,望向远处的星河,说道:“讲故事的时候别不耐烦就行……”

    “哈哈。”

    许舟尴尬地挠挠头,干笑了两声。犹豫了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前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月白身影看向他,说道:“知道是不情之请就别说了。”

    许舟:“……”

    他感到一丝心累,他很想告诉前辈,聊天不是这么聊的……

    亭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月白身影才淡淡地开口:“说吧。”

    “咳咳,”

    许舟清了清嗓子,仔细斟酌着措辞,“前辈……您能不能收晚辈为徒?”

    亭中一时间安静下来。月白身影收回远眺的目光,静静地凝视了他许久,才婉言拒绝道:“不行。”

    “是晚辈资质太差,前辈看不上吗?”

    许舟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月白身影透过光晕,静静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觉得呢?”

    许舟:“……”

    好吧。

    这个理由,好几把伤人。

    “抱歉,是晚辈冒昧了,就当我没说。”

    许舟只能作罢,恭敬地说道,“那个,前辈,今晚还要从头开始讲故事吗?”

    月白身影的目光,再次望向远处的黑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回去休息吧。”

    听故事还需要休息?

    许舟看了她一眼,说道:“那……晚辈告辞?”

    月白身影端起茶盏,氤氲水汽模糊了眉眼,半晌后,她才开口解释:“不收你为徒……非是看轻你,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许舟垂手而立,月白身影轻抿茶汤。

    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夜风拂过青石小径,卷起几片落叶。

    青石亭内落针可闻,又是等待了半个时辰后。

    月白身影叹了口气,拢了拢流云袖,指尖凝起冰晶碎芒:“虽你我二人无师徒缘分,但我不喜欢欠人情分。”

    冰晶在石桌上刻出星图,“你给我讲故事,我教你修炼。你的功法玄妙,来历连我也看不出,想来是另有机缘,可你其他方面的手段,就像白纸一样……今日便传授你《神照经》镇魂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