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叹道：“你父母疼爱你，自会想着你能舒心的活下去，你若是动辄难过，可就辜负了他们对你的疼爱之心了。”
顾雪昭低头应道：“是民女愚钝了。”
一时皇后梳妆完毕，外面的宫人也进来回禀各宫妃嫔已到，皇后便到正殿见她们。
顾雪昭等在正殿后面的小隔间。
外头的说话声小隔间里都能听见，依旧是淳贵妃带着倨傲的声音最为响亮。
她言语中不时提到她腹中怀的皇子，又明晃晃地嘲讽：“许姑娘一直在娘娘宫里，平日怎不见她呢？想来她以后也是宫里的姐妹，娘娘何不让她出去逛逛，也好熟悉熟悉。”
小隔间里有三四个宫女和顾雪昭一起站着，顾雪昭抿着嘴唇，不让自己露出难堪之色。
皇后道：“许姑娘是在本宫这里养伤，外头天寒地冻的，万一出去被不知道哪里的风吹坏了，可就是本宫的罪过了。”
“圣上昨日来本宫这里用午膳，本宫同圣上提起贵妃妹妹这两日晚上睡不好，圣上说会让御医去看，不知贵妃妹妹如今可睡得好了？”
元熙帝知道淳贵妃打伤顾雪昭之后，并没有责罚淳贵妃，只是连着好几日没有踏足淳贵妃宫中，倒是到皇后这边用了两次膳。
淳贵妃知道惹恼了元熙帝，曾去求见，元熙帝借口国事繁忙，让姚成送她回宫，她见状，又推说睡不好，身子不舒服，元熙帝也没搭理她。
没想到皇后知道了，还特意提起此事奚落她。
顾雪昭听着外头正殿安静了片刻，淳贵妃的声音才道：“已经好多了。”
“如此便好，待圣上过来，本宫自会和圣上提起这个好消息。”皇后道。
外头又没了声音。
皇后也不再说什么，让众妃嫔各自回去。
顾雪昭和宫女到隔间门口迎接皇后，皇后转身进入隔间时，脸上挂的浅笑立时就剥落干净。
回到偏殿坐下后，皇后的近侍丁香奉上茶，冷哼了一声，“淳贵妃还是看不明白，若她能仗着皇子得盛宠，四皇子都八岁了，她为何去年才重得圣上的宠爱。”
皇后捏着盖碗的盖子，来回刮着茶汤，眼睛却看向顾雪昭，“许姑娘，你说，淳贵妃为何得圣上宠爱？”
顾雪昭故意想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回道：“许是因为贵妃娘娘容貌倾城。”
皇后嗤笑，“若论容貌，她可比不上你，且她又有了年纪，容貌可不是她重获盛宠的秘诀。”
“民女愚钝，实在想不出，恳请娘娘赐教。”顾雪昭惭愧道。
皇后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才道：“淳贵妃重获盛宠的秘诀是圣上想用她母族的人。”
“宫里的女子，恩宠都和女子身后的人有关。女子身后的人有用，就能得宠，否则，便是容貌倾城，也无济于事。”
顾雪昭笑道：“这倒和我们乡下一样，娘家壮大，女子在夫家就无人敢轻视，若是娘家无用，女子在夫家可就受苦了。”
一个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六皇子来请安了。”
一个男童进来，眉目清秀，但神情拘谨。
他恭恭敬敬地向皇后请安，皇后问道：“今日怎这么早就过来了？”
六皇子回道：“常学士今日身子不爽，已向父皇告假，让我们今日休息一日。”
皇后似要说什么，又顾忌顾雪昭在场，便向她看了一眼。
顾雪昭会意，起身道：“娘娘，民女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做，想回去做了。”
皇后道：“去吧。”
顾雪昭出了偏殿，绕往后面的时候，隐隐听见皇后的话：“你开蒙晚，课业比你四哥他们拉下许多，他们休息，你更该用功才是。”
“你不要觉得本宫对你严苛，本宫既养了你，我们就母子一体，来日你唯有得你父皇的器重，我们母子才有指望。”
“否则，若是你四哥他们得了你父皇的器重，来日你我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回廊中有几个宫女站着，顾雪昭不敢走得太慢，很快就转弯了。
皇后的声音她听不见了，但却听到那几个宫女窃窃私语的声音：“六皇子才六岁，这样日日都学着，别人歇了他还不能歇，太辛苦了。”
“有什么法子，娘娘指望六皇子能成为太子，来日能继承大位呢。”
“娘娘和淳贵妃水火不容，只有六皇子来日能继承大位，娘娘往后才能活得舒心。”
宫门有个小内侍监匆匆进来，被宫女拦在：“娘娘在里边和六皇子说话呢，什么事？”
小内侍监道：“圣上下令严查太医署。”
“为何？”宫女问道。
“以前不是在姜御医家里查出那位的东西吗？圣上一直疑心太医署里，有人暗中一直和那位有来往。”小内侍监道。
有宫女叹道：“太医署那边已经查了那么多次，家里只怕都翻几遍，再查下去，人心惶惶啊。”
“你们在浑说什么？这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吗？还要不要命了？”丁香的声音陡然出现。
回廊那边顿时安静。
呆呆站着的顾雪昭也醒转过来，快步走回自己的小屋子。
她进了门，在圆桌边坐下，方才听到的话轮番在脑中回想着。
严查太医署的人，也就是说，宋御医家里也会被再次搜查，可长姐和廉重夜都在那里，万一……
她用力摇了摇头，廉重夜那般聪明，他一定能护住长姐的。
可是，以后呢？
顾雪昭手抵着额头，拧着眉闭上了眼睛。
“许姑娘。”是琼花进来了。
顾雪昭睁开眼睛，先往外面察看一番，才低声问她：“你为什么愿意到这里？”
这种稍不留神，就会掉脑袋的危险之地。
琼花转头望向外面的一处重檐庑殿顶，那是整个皇宫最高大威严的紫宸殿，也是帝王所在的宫殿。
她眼中闪过恨意，“我的父母兄长在十五年前被杀死，那时我的兄长才六岁。”
“若不是主子提前送我离开京城，只怕我也会在那时候就死去。”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悄无声息就死去的人，他们和我的父母兄长一样，本该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