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新闻言微微皱眉，一时没接上话。
他低头看了眼身边的赵刚，这个平日里一副憨厚模样的大块头。
此刻已经有些愣神，似乎对苏沐的话也摸不着头脑。
这人虽五大三粗，却意外地心思细腻。
尤其在证据分析和数据整理上远超常人，程新自然是看重的。
“怎么，苏沐，我带赵刚去调取监控有什么问题吗？”
程新抿了抿嘴，语气带了点疑惑。
他是真搞不懂，苏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苏沐闻言扬了扬眉，捏着茶杯轻轻磕了一下桌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动作带着几分慵懒，但神色却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新。
那深邃的目光让他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母亲审问他偷吃糖果时的模样。
“程新，别怪我说你，法律这一块你是个天才，但在人际交往上嘛……”
她顿了顿，唇边挂着一抹莫测的笑意。
“还是太直了点。”
“直？”
程新挑眉，似乎并不满意这个评价。
我觉得挺好的，法律条文不直怎么行？”
苏沐看着他嘴硬的模样，笑得越发灿烂。
却懒得与他废话，放下茶杯靠向椅背，轻描淡写地说道。
“昨晚的直播内容里，那周扬和他对方律师的对话全暴露出来了。”
“这样的案子还能输，问题早就不在法律的点上了，反倒是在……”
她指了指自己脑袋，又指了指程新胸口的位置。
“人心。”
程新闻言，微微一愣。昨晚直播时。
他当然看到了周扬的神态，以及那个对方说的情况。
但一夜思考，他心里却始终没办法把这些零碎的感觉拼成一幅清晰的画面。
可苏沐这一句话，点得却相当精准。
“人心是什么意思？”
赵刚皱了皱眉，插了一嘴。
但随即又像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打岔过于鲁莽。
憨憨地挠了挠脑袋，收声不再说话。
苏沐却看也不看赵刚，只是微微一笑，转而看向程新。
“你现在跑去警局，凭你的关系调令可能没多大问题，但问题是什么？”
“同意的批文可能你拿得到。”
“可人呢，能配合你调取那些真正有用信息的又有几个？”
“你就算是耗时间整夜刷监控，一但后台有人给你玩点手段。”
“你哪怕找到对周扬有利的也很可能被视而不见，甚至——直接抹掉。”
“懂了吗？”
程新目光紧锁，她这话倒让他不得不沉思。
他再自信也知道，这事儿若真复杂到这种程度，不可能靠规规矩矩的程序就能跑通。
他更知道赵刚不是那种会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类型。
若真如苏沐所说，恐怕真是个漏洞百出的选择。
那你觉得谁合适？”
程新索性直白点问了，干脆省去绕弯。
苏沐缓缓站起身，伸手整了整自己那件贴身剪裁的白衬衫。
手指轻描淡写地拂过领口，那细腻的雪肤在白光下显得有些刺目。
她唇边漾开一抹玩味的笑意，伸出手指轻轻地指向自己的鼻尖。
“带我去吧，程新。”
“我保证，比带赵刚去，你能得到更多想要的答案。”
程新盯着苏沐的手指，又看了看她脸上自信的笑容，一时竟有些恍惚。
他这学妹，还真有点意思。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些思维定式了。
总觉得律师就该在法条里钻研，而不是像苏沐这样……
怎么说呢，有点江湖气。
但现在的情况，或许还真需要江湖气才能解决。
“行。”
念止于此，程新最终点头。
“就你吧。赵刚，你留守事务所。”
突然改变的消息也让赵刚一脸懵逼。
但对程新的决定向来是无条件服从，闷闷地应了一声。
二人驱车来到警局。
程新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负责此案的警官，递交了调取监控录像的正式申请。
苏沐则在一旁静静观察，时不时插两句看似无关紧要的寒暄。
“李警官最近气色不错啊，看来这案子破得挺顺利”。
“哎呀，这办公室的绿植养得真好啊，一看就是用心的人照顾的。”
程新起初还觉得苏沐有点话密了，不像正经办事的样子。
而且他也很好奇，苏沐是怎么认识这么多人的？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看似闲聊的话语。
却巧妙地拉近了与警方的距离，也让对方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
更重要的是，苏沐在看似轻松的对话中，不着痕迹地打探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比如负责监控录像的技术员是谁，值班时间安排等等。
为接下来的行动铺平了道路。
果然，审批流程出奇的顺利，甚至连后台技术人员的配合也一并搞定。
程新不得不承认，苏沐这套旁敲侧击的功夫。
在这方面的话，还真比他苦读法条几年来的更有效率。
站在警局门口，程新低头瞥了眼手中的审核批文，眼神里透出些许不可思议。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苦跑一天甚至两天的心理准备。
甚至还在脑海里模拟了一整套的流程。
然而事实却让他有点猝不及防。
这事儿不到一个上午就迅速搞定了？
这效率，简直像是开了外挂。
不是到底是他有系统，还是苏沐有系统啊！
他实在没法不多想，尤其是想到苏沐今天所做的事情后。
那点复杂的情绪更是忍不住冒了头。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能干，可今天的这一幕似乎无声提醒着他。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靠正面交锋能解决的。
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是打开苹果包装袋的清脆响动。
他回头，就见苏沐悠闲地抱着手臂，大大方方叼着一块被咬过的苹果。
那模样说不上随意，但无形中透出一种天真掩盖下的狡黠。
她瞅见程新站那儿半晌不动，嘴角笑容更深了三分。
“傻愣着干什么？警局门口站累了是要蹲下歇会儿吗？”
说话间，空着的那只手已经自然地往程新的袖子上一勾。
这动作不像拉人，更像是下意识掌控节奏。
“走了，哥。”
“后面还有一堆事呢，你当今天巡演结束了？”
程新被她这一扯，脚步机械地跟上几步，又停了下来。
他垂眼端详着袖口那被握出的褶皱，无奈满是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