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这些脏乱的活儿,怕是能脏了您的手,还是我来吧。”
林夕的目光从那个小木盒上收回,诧异的看向满身灰尘,一边擦着泪一边收拾房间的保姆。
监狱的五年生活,还从来没有人这般关怀他,哪怕回到林家面对林太太的时候,他也只是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对自己的愧疚。
往昔那般亲情和关爱,他一点也没感受到。
意外的是,眼前的保姆,竟然让他的心莫名的抽动了一下,仿佛那些远离自己的关爱,一下子又回到了身边。
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涌上心头,真的很难想象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都一个个抛弃了自己,这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保姆会真心为他的处境伤心。
“随你吧,不过以后不要叫我少爷,可以直接叫我林夕。”
他觉得少爷两个字,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一种羞耻。
保姆认真的说到:“嗯,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唤我就行,我叫宋青鸢。”
林夕淡淡的点了点头,对于宋青鸢并没有太多在意,走到门口拿起那个小木盒。
木盒里是这些年来每次过生日的时候,奶奶给他的生日礼物,时至今日已经整整二十年了,明天即将是他二十一岁的生日。
可如今整个林家,都在为林青书准备明天的生日宴,早已将他彻底忽略,只有苍老的奶奶还记得,并且给自己准备了红包。
他将奶奶刚给的六个红包塞进木盒,然后将木盒小心的收好。
不经意间看到一道身影整朝这边走来。
“夕儿,兴许这些药膏能褪去你脖子上的伤疤,妈给你擦一下吧。”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太太,林夕曾经的母亲。
此时林太太脸上依旧带着深深地愧疚之色,眼圈红红的还有些湿润。
曾经见不得林太太伤心的林夕,此时内心里却升不起一丝涟漪。
林夕瞥了眼林太太手中的药膏,有好几种,都是进口的一些治疗疤痕的特效药。
可再金贵的药膏,或许能抚平林太太心中那点廉价的愧疚,却无法褪去刻在他心上的那些伤疤。
“不用,那些伤疤能时刻提醒我自己,让我不要再向以前那样犯傻、犯错。”
林夕平淡的话语,像是无数的针尖,狠狠的扎向林太太的心。
那些伤疤时刻提醒林夕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时刻的让她愧疚的心更加难受?
可这不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吗?
有些事情发生过了,就不再会有机会去弥补。
她呼吸一滞,眼睛中再次泛起了泪花。
“夕儿,妈是真的心疼你,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妈的感受吗?
你放心,以后妈绝对会补偿你这些年受的委屈,像从前那样爱护你。”
林太太抹了把眼泪,将手中的药膏塞进林夕手里,转身就走了。
这时宋青鸢从杂物间里探出了头,之前林太太的话,她自然是听到了。
她眉头皱的很深,“口口声声说真心疼你,可她就不知道先给你换间房子吗?真没想到林太太竟然是这种人,关心人也只会动动嘴皮……”
林夕没有说话,将林太太塞在他手里的药膏扔给了宋青鸢。
“这个我用不上,送给你了。”
林太太这种施舍性的怜悯,让林夕心中生厌,就如同宋青鸢的话,如果林太太真的会像从前那样待自己,哪会舍得让自己继续住在这座杂物间?
口头上的关心,不过是她的自我安慰,借此来逃避对林夕造成的伤害而已。
宋青鸢双手捧着林夕扔给她的药膏,她尽管不认得上面的名字,但也能猜到这些药膏的贵重。
她不知道以前在林夕身上发生过什么,只是偶尔听说过林夕只是林家的养子。
可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养育了十五年的孩子,也不可能半点感情都没有吧?
“少……林夕,也许林太太对你的关心是出自真心的,只不过是因为某些原因,才……”
话没说完,她便看到林夕盯着她的眸子变得阴沉和冰冷。
上一秒她还口口声声的说林太太的不是,这一刻她却为林太太开脱,连她自己都觉得是那么的牵强。
“林夕,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眼圈再次红了,脸上也挂满了委屈。
她向林夕解释,她是个单亲妈妈,那年带着仅有三岁的女儿漂泊在江城无依无靠。
是林太太将她带回林家,给了她住的地方,并收留她在林家做保姆。
她是感激林太太的,所以在这三年里她保姆的工作也做的很到位。
去年女儿满四岁后,林太太更是找关系将她送进了就近的幼儿园,那里学费很贵,根本不是她那点微薄的工资能上得起的。
也是林太太每月都额外的多给她工资,可以说林家对她的照顾,足以用恩重如山来形容了。
所以才感觉林太太可能不是那般铁石心肠的人。
可这些话落在林夕耳里是那么的可笑,可以容纳一个外人的林家,却无时无刻不在算计自己,林家的善良,是多么出奇的古怪啊。
“你与我说这些无用,既然林太太对你那般好,让你来照顾我,也是有别的目的吧?
既然这样,你大可以明着眼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五年牢狱的经历,让林夕无时无刻的不得不提着防备的心。
如若不然,他真的坚持不到今天。
即使宋青鸢那张无辜充满委屈的脸,让他心里感到有那么一丝的不同,也不能打消他本能的防备。
“不是的,林太太唤我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照顾好您,请少爷相信我。”
宋青鸢梨花带雨的解释,最终还是让林夕软下了心。
不是他不想计较,而是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安稳清净的陪奶奶走完最后的时光。
“罢了,你去忙吧。”
说完,他便独自来到了后院的泳池边上。
五岁那年,奶奶就是从这里将他救上来的,他还清晰的记得,在将他救上来后,奶奶挣扎了好久才爬上岸,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脸色早就惨白的不成样子。
可她上来的第一句话,是对自己的关心,全然忘记了那时的她自己浑身都在冷的发颤。
“林夕哥哥。”
一道青年的声音,打断了林夕的思绪,他转头看去,只见林青书带着和善的笑容走了过来。
在那和善的笑容里,林夕丝毫觉察不到任何暖意,反而一种恶心让他不自主的浮现出浓重的厌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