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原来是他
国营饭店里，宁清茹做东，请方雅跟齐梦川吃了顿饭。
席间的气氛一度非常诡异。
方雅咬着唇，怒瞪齐梦川，又转过头用眼神催促宁清茹，坐在凳子上那叫一个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而齐梦川呢，显然也是有话要说，但碍于方雅在场，也是一直憋着，几次欲言又止。
唯一看起来稳如泰山的，只有宁清茹——她在措辞。
她在想，该怎么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既能维持彼此的颜面，又不伤害革命友情。
太难了。
思来想去，宁清茹决定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
眼看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宁清茹轻咳了一声，道：“齐师兄，前天的事，真是太感谢你了。”
她翻出两块钱，递到齐梦川面前。
“这是赔你的伞钱，噢，还有你帮我制药的钱，本来我是托方雅转交给你的，可她说你不收，我只好亲自给你了，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收下！”
“这钱真是你托她转交给我的？”齐梦川推了推眼镜，又看向方雅，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
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宁同学，咱们相识一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千万不要跟我气，我……我……”
越说脸越红，桌子下的两只手搅在一块，看上去简直紧张得不得了。
宁清茹趁热打铁，接着道：“我都知道，按理说，凭咱们的关系，谈钱太外道了，可是，外面那些传言……”
齐梦川正色道：“宁同学，外面的那些传言我也听到过，但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因为那些传言就生疏了，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凭他们说去！”
宁清茹手攥着杯子，抿了抿唇，道：“可是……我丈夫听了，只怕会不高兴。”
当啷一声，齐梦川手里的筷子掉了。
眼镜从鼻梁上滑下来，嘴微微张开，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了似的。
方雅一看他这副表情，心里那叫一个舒适，十分解气。
“你……你结婚了？你……是不是包办婚姻？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包办婚姻是违法的，是无效的！”
宁清茹摇头：“不是包办。”
忍着恶心，她说：“我丈夫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也爱他，为了能跟他结婚，我甚至休学了一年。”
“我能来这里上学，也是因为他全力支持我，我很感激，我们的感情很好……他就是进驻到咱们学校的钢铁厂生产科主任，出于对他的尊重，我不能再叫这些捕风捉影的传言继续下去了！”
一番话说完，宁清茹轻轻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身上卸下一副千斤重担！
见这俩人都没有反应，宁清茹有些奇怪，尤其是方雅，她的视线怎么好像在看她身后？
宁清茹顺着视线回头。
顾安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她身后。
他身上的工装崭新，脸色苍白，目光中带着浓浓的阴影，袖子高高挽着，手臂上的伤疤露在外面……
见鬼！
他怎么在这！
宁清茹给方雅递过去一个眼神，意思很明显，他都站在我身后了，你怎么不提醒？！
方雅闭了闭眼睛，已然是不想再面对这诡异的情景。
事已至此，宁清茹只得站起来，微笑道：“真巧，你怎么也来了？”
顾安城定定地看着她，又看向齐梦川，声音冷冷：“以后没事不要走夜路，不安全。”
一股凛冽如山的气势朝着齐梦川压了下去，只叫他心发慌，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逼人的压迫中，齐梦川摔了筷子站起来：“你就是宁同学的爱人？”
“我告诉你，我跟宁同学清清白白！那天是她摔伤了脚踝，动不了，我不得已才抱了她，不要用你那龌龊的思想来想我们！”
“你也用不着威胁我，我齐梦川不是没种的软蛋！”
“龌龊的思想？”顾安城冷笑：“你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底细？齐梦川，去年才从乡下插队回来吧？怎么回来，你自己比我清楚！”
齐梦川脸色巨变，喉结上下动了动，颓然的坐下了。
顾安城又看向宁清茹，神色略柔和了些：“昨天晚上，你去了什么地方？”
宁清茹心里一咯噔，忽然想到了昨晚上那道重叠的脚步声。
难道是顾安城？
不，顾安城的脚步声她很熟悉，他的右腿有伤，在安静的时候，右边脚步比左边的要更轻一些，听起来有种奇妙的韵律。
忽然又想到，他刚刚说的那句“以后不要走夜路，不安全”不是对齐梦川的威胁，而是……对她的叮嘱。
“昨天晚上……”宁清茹正要问个清楚，饭店的门忽然开了，夏敏慧从门外走进来。
“安城，怎么还没……”
话音戛然而止。
夏敏慧看到了宁清茹，脸上的笑容一僵，跟着又像是雨霁云开似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清茹也在这儿啊！这么巧，这是在跟同学吃饭吗？服务员，他们这桌算我的，一块结了。”
一句话说完，自然而然的攀上顾安城的胳膊，娇嗔道：“安城，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那亲密熟络的样子，好像她跟顾安城才是一对夫妻，倒反衬得宁清茹跟个外人似的。
齐梦川看了看顾安城，又看了看夏敏慧，有点看不懂他们的关系了。
方雅却再也忍不了，蹭得站起来，一巴掌扬起来，就要冲着夏敏慧的脸扇去——自然被顾安城握住了手腕。
“顾安城，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把她弄来干什么？碍清茹的眼吗？你明知道……”
后面的话被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坐实宁清茹已婚的身份，再传出她要离婚，那之前做的，岂不全白费了？
她抽回手，看向宁清茹：“清茹，你怎么说？”
宁清茹浅笑一下：“方雅，不可以对大嫂没礼貌。”
“就算她在我高考前给我吃下了药的糕点、把我灌醉之后又把男人塞我屋里，就算我救了她一命她还要反咬我一口，她也毕竟是我大嫂啊！”
大嫂两个字，咬得极重。
夏敏慧的脸色阵青阵白，连假笑都要维持不住了，语气干硬道：“这……安城……你看，清茹还是这么误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