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光将我影子拉得很长。
回家途中,路遇的村民对我指指点点。
我无视这一切,脑子里不停的思索。
按老鳏夫的一应解释,纸婆娘太可怜了。
她目的更单纯,和我当鬼鸳鸯。
老鳏夫一样纯粹,要我学好本事,超度她。
从始至终,除了昨夜我看见的“蜕皮”,老鳏夫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可圈可点。
如果膏肓鬼是真的,就代表老鳏夫的一切是真的!
只是纸婆娘任性,编织出来一个谎言?
再换一个角度,老鳏夫有问题的话,纸婆娘是能揭穿他的人,他完全可以处理掉她,不就能保全自身了吗?
总算回到了家中,火烧云将半个天都映射成血红色。
我没瞧见奶奶,爷爷在麻包谷,我爸在厨房里干活儿。
“棺生回来了。”爷爷擦擦额头的汗,欲言又止。
“爷爷,问你个事儿。河伯娶亲的事情,你知道吗?”我率先开口。
爷爷脸色微变。
蹬蹬蹬,我爸出了厨房,满头大汗!
“村里人说的对吧?棺生,今天你们下手狠了点儿,放火烧庙是不对的……还好没弄出来人命。还有,你别听村里胡说八道,你老丈人是个好人。”我爸语速飞快。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那么,他的确害死了女儿?”我再问。
我要验证老鳏夫有没有骗人!
“哎,说是害,也没有问题,可要不是他做出牺牲,今天还有没有咱们村,都不一定。”爷爷无奈开口。
“那村尾有个宅子,院子里修了坟,坟里边闹鬼?闹的是什么鬼?”我又扯开了话题。
“棺生,你今天怎么光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爸直咽唾沫,汗珠都豆大一颗。
爷爷放下苞谷,小心翼翼的看着院门口,才走至我近前,慎重说:“那鬼恐怖的很,能知道人心里想什么。每个人都觉得它不一样,怕什么,就看到什么!多亏你老丈人当时出手,他付出不小代价,才把那鬼东西封在院子里,它好久都没出来害人了。”
“当年死的人太多,村尾就荒废了,火神庙的庙祝死了,一直荒废到陈梁生去之后。”
说完这番话,爷爷都汗如雨下。
“村里谁和你提这些了?他想干什么?”我爸眉毛竖着,似要去找人算账。
“没……没有,没事了爸。吃饭你叫我。”
我再度扯开话题,转身走向房间。
心跳的速度太快,视线落至床内侧。
夕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两颊鲜红欲滴。
我打开纸包,入目所视,是黑色膏状物,隔着纸张都觉得冰凉。
手指挖起小小一团,都凑到纸婆娘的嘴皮下边儿了。
我又停了……
采阳补阴,其实没必要现在就做?
等晚上了,她一样能用这东西?
老鳏夫没撒谎,他行为方式也没问题。
那问题的确在纸婆娘身上。
可她有问题吗?
她是当年事情的受害者,一样没问题。
这不过是父女之间的矛盾,只需要调停即可。
因此,我将那膏状物抹回纸包里,再放在床头。
并且,我取下来脖子上的符。
老鳏夫对我那么好,我总要做点事儿不是?
化解掉他们父女之间的矛盾,也好让他内心不要一直自责。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夜色快要将天光吞没的时候,爷爷敲门喊我去吃饭。
总归是在家里,我没想那么多,就进了堂屋。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爷爷面前满满一杯拐枣酒。
“奶奶没回来?”我随口问。
我爸分着筷子,说:“估摸着今天不回来了吧?火神庙烧的比较厉害,她胳膊肘一直都朝着那里拐。”
天,不知觉黑了。
咚!咚!咚!咚!
敲门声恰逢其时响了起来。
“咦,你奶奶回来了?”我爸正要去开门。
“相公,你去。”
冷不丁传出个清冷女声。
爷爷和我爸都吓了一跳。
我脊梁骨只窜凉气儿,心里更冷飕飕的。
敲门的必然不是奶奶。
并且还有问题……
否则,纸婆娘不会喊我开门。
深呼吸,我朝着院门走去。
咚咚咚咚的声响不断,门都一直在颤。
我想透过门缝往外看,结果他站位问题,只能瞧见敲门的胳膊,人躲在门扇后了。
“你是谁?你找谁?”我慎重问。
“我是谁,你知道。我找谁,你知道。”沉闷粗犷的话音入耳。
我脑袋嗡的一声,头皮发麻。
“开门!你不开门,我就自己进来了!”那声音瞬间变得分外阴森。
和当时那女人如出一辙!
鸡皮疙瘩不停的冒,凉气儿往每一个毛孔里钻。
前天晚上,老鳏夫带着我躲过这公牛。
昨天夜里,我和纸婆娘也没撞上他,他一直在被猫狗追。
这会儿天黑了,怎么没有猫狗追他?
他还找到我家里来了?
顷刻间,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没有敲门,是在顶门!
我隐约记得老鳏夫说过。
这些东西,都有自己的规矩!
我们依循规矩还能对付,不按规矩,麻烦可就大了!
他敲了门,若不开门,他真能自己进来……
因此,我骤然上前,一把推开门阀。
快速后退两步,院门砰的一声开了,重重撞在两面墙上,门都差点儿散架,我退闪及时,才没有被门撞到。
门槛外站着个男人,酒糟鼻,宽肩,窄腰……
他眼神阴冷,说:“原来你住在这儿?”
随后,男人走进院子里。
爷爷和我爸不知所措。
我心跳的更凶,后背都快被冷汗浸透了。
“你想做什么?”
我硬着头皮问,同时余光看着院外。
心跳又落空了半拍。
我是想着,这会儿刚天黑,他出现了,说不定猫狗还没来得及赶来。
稍稍拖一点时间,就像是那天晚上似的,伺机能跑。
结果,院外村路上空空荡荡,别说猫狗了,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我想做什么?”男人阴沉沉的说:“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吗?你过来。”
男人冲着我招了招手。
他此刻驻足停下的位置,正好是老槐树下,我爸给牛剥皮的地方。
“你不过来,我就要找他们两个算账了。”男人神色幽怨:“你要是跑出去,他们两个,也!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