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
记不清有多少年了，魏一贤再没踏进这里一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御书房内的一砖一瓦。
可是，自从欧阳如上位的这几年内，他却再也没有进过一次。
万万没想到，新任天子继位的第一次到来，是以如此方式。
魏一贤头发花白，满脸动容，跪在地上，以头贴地。
没有天子传召，他可以离开，也能一直跪着，就是不能进去。
他没得选，今天一定要见到天子，便只能跪着。
时间缓缓流逝，御书房内，姬无为有点烦躁。
“陛下是想消耗他？臣觉得没有必要浪费时间，魏一贤又有何用？消耗他能给陛下带来怎样的好处？不想见就干脆打发离开好了，也能破灭他的幻想。”
欧阳如习惯性的，面对魏一贤这种求见，而不想见的人，让其在外头跪着，磨对方耐心。
可惜，这在姬无为看来，毫无意义，忍不住翻个白眼。
“行吧，没意义就没意义吧。仔细想来，的确没有意义。让魏一贤进来。”
姬无为点头，走向大门。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魏一贤将身子匍匐的更地。
姬无为居高临下俯视他。
“进来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魏一贤并没多想，眼睛自始至终都看着地面，朝御书房磕了三个头，而后才起来，走进数年不见的御书房，响起惶恐而又委屈的苍老声音。
“老奴魏一贤，叩见吾皇万岁。”
看着自从踏进门槛就没抬过头的魏一贤，欧阳如美眸闪烁。
这位所谓的三朝元老啊，从她登基到此刻，七年有余，他从来没主动过来服侍过她一天，搞得她只能提拔王公公做她的贴身太监。
这也就罢了，魏一贤更是不将她这天子放在眼中中，毫无忌惮的和大臣暗通曲，如此家奴，胆大包天，罪该万死。
欧阳如是想直接弄死他的，但赐他一个好死，也太便宜了。
不过，欧阳如心中除了弄死他外，实在想不出怎么惩罚他，才能消除数年来累积在心的满腔怒火。
她本以为，只有先把唐无霸杀了，才能将魏一贤一鼓作气灭掉，万万没想到唐无霸没有动静，魏一贤却是先匍匐到她脚边。
安静，死一样的安静，没有人说话。
魏一贤的老躯出现微微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如才缓缓开口，“找朕何事？”
魏一贤神色复杂，不知道怎么回答。
直接让天子命令姬无为解散锦衣卫不成？把抓紧昭狱的人全都放了？
开玩笑，欧阳如堂堂天子，有必要给你一个狗奴才面子？
魏一贤活的太久了，人老成精，知道完蛋是铁定的，并且距离踏进棺材不会太久，搞不好是今天晚上，搞不好是明天。
“老奴特地前来和陛下请辞，望陛下准许老奴告老还乡。”
他惶恐难安。
旁边的姬无为笑的阴线。
老东西，这就想跑，当皇宫是什么地方？
不仅天子不会答应，即便是姬无为都不可能同意魏一贤告老还乡。
数十年来，在后宫作威作福，以他贪婪的性格，想必没少贪污。
故而，在姬无为看来，魏一贤肯定要去一趟昭狱，最后还不能打死他，要慢慢折磨他，把以前做的孽通通赎清再说。
欧阳如脸色平静，语气丝毫不带波动。
“这怎么行？司礼监离不开你老，你还是回去做分内之事吧。”
闻言，魏一贤脸色巨变。
“陛下，陛下，求陛下开恩，是老奴错了，老奴该死。求求陛下了，看在老奴没功劳有苦劳，没苦劳有疲劳的份上，宽恕老奴，准许老奴告老还乡吧！”
见状，姬无为和欧阳如嗤之以鼻，心底除了厌恶，只有厌恶。
魏一贤也是被逼急了，若再不行动，他毫无生机。
他曾将机会和打算压在唐无霸身上，结果没有用，不得不想起被他从登基到此刻都当成透明人的天子。
姬无为对欧阳如摇了摇头。
没事情的时候，魏一贤觉得欧阳如那他没办法，现在局势翻天覆地的改变，他再不跑，老命就得交代在皇宫。
所以，此刻不得不拿欧阳如当救命稻草，脱离苦海的救命稻草。
想了想，姬无为眼神微眯道：“陛下，魏大人年龄也一大把了，想告老还乡，就让他退下了，在皇宫养老吧。”
魏一贤这才反应过来，姬无为身边的是谁，猛然抬头看了过去。
姬无为。
果然是姬无为。
怪不得一直觉得声音熟悉。
姬无为，狗贼。就是这狗贼，将他逼往绝路。
心中暗道不好，万万没想到，他来的不是时候，竟在御书房冤家路窄。
姬无为在这，怕是他准备的戏码和手段，起不到太大作用，搞不好适得其反。
不由冷汗直冒，脸色煞白。
而欧阳如却是皱眉，不明白姬无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用眼神询问。
姬无为对她俏皮的眨了下右眼。
权衡利弊后，欧阳如点头道：“行吧，魏大人三朝元老，劳苦功高，确实该退休了。那么，司礼监大总管的位置，朕会另挑人选。”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在魏一贤耳边，瞳孔猛缩。
万万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并没有按照他提前规划好的剧本走。
这一切，全部因为姬无为。
若非姬无为，他可以凭借自己精湛的演技，以及三寸不烂之舌，搞定欧阳如，让欧阳如重新信任他。
然而现在，天子一言，驷马难追，金口开了，不可能再有反转余地。
魏一贤内心骇然一片。
纵使曾经的他，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见过太多大场面，可是现在，越老越胆小，悔不当初，失魂落魄的离开御书房。
人走后，姬无为拱手：“陛下，臣也要告退了。这老东西想以退为进，笑死人了。”
欧阳如若有所思的点头。
离开前，姬无为似乎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对了，陛下，臣要重新建立火器局。”
“什么？重建火器局？”欧阳如心头咯噔，美眸狂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