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到今日顾锦钰出府办公,很快就会回府。

    谢云舒特意守在他回来的必经之路上。

    她微微俯首,左手拇指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白玉镯,眉心微蹙,心事沉沉。

    “夫人,咱们的办法能行吗?王爷能同意与您单独说话吗?”

    镜心镜花二人正满心疑虑。

    谢云舒手上动作不停,表情镇静,眉宇间却泄露出一丝她心底的担忧。

    侯府的门楣与王府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像她这样的人,顾锦钰怕是不会多看一眼。

    她不出此下策,压根没有机会见到他。

    不过只要今天能引起这顾锦钰的注意,事情就成了一半。

    道路一旁传来纷乱脚步声,与车轮碾压地面的声响。

    两队披甲护卫守着一辆马车,往这边赶来。

    两匹同体黝黑,膘肥体壮的骏马在前方开路。

    能有如此阵仗的,满京城除了当朝摄政王,便再无旁人。

    过路百姓纷纷退避两侧,马车即将到达王府门外,后方突然传来侍卫的呵斥声。

    “哪里来的,还不快闪开!若扰了王爷休息,你担待得起?”

    镜心镜花护着谢云舒后退,二人连声道歉。

    侍卫刚转身,却看见队伍停下,主子从车上下来,周围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地,许多人甚至还未来得及看那人一眼。

    “这是你丢的?”

    这声音低沉冰冷,语气简短,不禁叫人觉得他连半分耐心都没有。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个白玉镯把玩,寒玉竟与他的皮肤有些融为一体。

    谢云舒心头一颤,跪俯的身子又忍不住下压了一寸。

    “回王爷,正是臣妇的,方才……经过时不慎丢失,只一心顾着找寻,不想惊扰了王爷休息,望王爷饶恕。”

    谢云舒的手心抵着地面,初冬的天气,从地心渗透出来的森然寒气,却还是没有那人的语气冷。

    “镇安侯夫人。”

    顾锦钰俯首,看似是在看着面前之人,实则他的双眼被一条锦带蒙住。

    不过隔着锦带,也能感受到那人一定正微颤着身子。

    “为何在本王面前做戏。”

    谢云舒好像听到自己心头一直紧绷的琴弦“啪”一声崩断。

    她赶紧开口说:“臣妇不敢,况且方才王爷一直在车上,又怎知臣妇是在做戏?”

    周围顿时传来抽气声。

    当朝摄政王患有眼疾,谁人不知?

    可敢当着王爷的面这么说的,全天下怕是也只有这女子一人。

    谢云舒好像听到了一声嗤笑。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刻头顶又传来压迫感十足的声音。

    “本王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听得清楚,方才马车经过你身边时,本王分明听到一声很清脆的声音,是你故意把白玉镯扔在地上,还说不是在做戏?”

    旁边的青羽闻言,不由得转头看向主子。

    是他听错了?

    主子的语气,分明不是气愤,反而有些……愉悦?

    难道被骗,会令主子高兴?

    顾锦钰紧接着道:“你千方百计见到本王,究竟想说什么?”

    谢云舒整个人一愣,表情倒是没有太多意外。

    她早知此计蒙骗不过这顾锦钰,她要的,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只是……

    看着四周围观的人群,谢云舒为难,她抬头望着那人,语气带着祈求。

    “王爷,能否求您换个地方说话?”

    眼前之人本就瘦弱柔软的身子蜷缩一团跪在地上,却还尽力抬头,明亮清澈的眸子里带着祈求。

    任何人见了,估计都要心软。

    更何况这双眼睛,与顾锦钰梦了无数次的那双眸子一模一样。

    他的心不知被什么触动,竟下意识答应。

    摄政王府前厅。

    谢云舒为那人施完针灸,正小心地把师父传给她的银针收起来。

    她回头看向躺在榻上正闭目养神的男人,心中尤为惊讶。

    她着实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顾锦钰只是听她报了一下师父的名讳,便同意让她施针。

    但谢云舒知道,他相信的,恐怕更多是自己手里这幅独一无二的银针。

    当年师父三次施针,便治好了一人的眼疾。

    他所用的正是这幅特殊制作而成的银针。

    在当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师父的医术,传授了你几成?”

    听到身后那人问,谢云舒如实回答。

    “师父心善,自然倾囊相授,不过臣妇愚笨,只学到了八成。”

    而且这是她第一次为眼疾患者施针。

    这件事她没敢说出。

    身后之人沉默片刻,继续道:“当年你师父三次施针,治好那人,本王允你五次机会,若能让本王看到效果,无论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允。”

    谢云舒压下心中一阵欣喜。

    宠辱不惊道:“臣妇只有一个要求,若能让王爷看到效果,王爷便要助我与镇安侯和离。”

    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顾锦钰起身,他的双眼紧紧盯住谢云舒,眼神分明是空洞的,却让人心神一震。

    “想和离,自己回去与你夫君商议便是,找本王作甚?”

    谢云舒分明有种感觉,刚才这人就是有话迫切的想问她。

    不知为何,怎么又改口?

    “王爷说的是,只怕,他不肯轻易放我走。”

    谢云舒的心思转回来,她垂下眸子,摇摇头,语气艰涩。

    “他对你……不好?”

    有一瞬间,谢云舒甚至觉得顾锦钰的语气是担忧的。

    她很快自嘲的想,顾锦钰和自己从前素未蒙面,怎会关心她这样一个小人物。

    她摇头不语。

    这是她和苏承哲的事情,没必要说给旁人听。

    顾锦钰也早已背过身去,无人注意到他的眉宇间仿佛跃上一抹懊恼。

    他的表情很快就又恢复冷漠。

    “这个赏你。”

    谢云舒的面前递过来一块白色帕子。

    帕子没有多余的花纹,只在边角上绣着一个“锦钰”二字,且明显是用过的,帕子颜色和那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极其相近,也染上了一丝冰冷气息。

    “多谢王爷。”

    接过帕子,谢云舒便知道她的目的达成了。

    顾锦钰并未把白玉镯还给她,不过能换来这一块象征身份的帕子,就算损失十个、百个那样的白玉镯,她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