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议论人,究竟无论多大官儿都心虚,四五个有头有脸的人,也都热情的打招呼:“哟,小唯来了。”
“这孩子懂礼。”
秦教授连忙起身,趁着没人注意的空档狠狠剜了方图南一眼,再扮做一副满面春风和蔼长辈的样子去接迟唯。
方图南摸了摸鼻子,也只得跟着站起来。
“大冷天儿,怎么想起跑这一趟?好孩子,还自己拎着东西,怎么没带人?快进屋里来暖暖。”
迟唯嫣然一笑,天下太平的样儿:“车子进不来,停在胡同口儿了。也不远,我自己来就成。”
方图南在远处点点头,看不清表情:“来了。”
秦教授给迟唯指了个位置,跟那帮人隔开,两人坐下,温温和和的说:“下回得给这警卫连交代好了,记下你的车牌,叫你开到门口这停车场。”
迟唯接过茶,点头笑笑。
她这未来婆婆是个妙人,学术大拿来的,前些年为了和方师避嫌,调到南方的大学,北美或是西欧的论坛,年年都要邀请她,在化工界地位相当的高。
按照常人推论,这种人一般对儿女的事自然不很上心,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嘛,天才也不外如此。
迟唯不是第一次来,次次来,方家都有人说,要警卫记下她的车牌。
可下次,还是进不来。
而照方师如今地位权势,迟唯自然不敢到跟前儿说话。
迟局也不肯出面,她只能独自到方家来,一来彰显她和方图南不同的关系,二来探探长辈的口风,其实心里难免苦涩。
她不提,秦教授自然也不提,只问:“你父母身体都还好吧?”
迟唯答:“都挺好,我妈上周还说,约上您一起逛街去。”
“谢谢她的好意。”
迟唯只能跟着问:“您跟方伯伯身体也都好吧?”
秦教授答:“都好,家里医生早晚两检从不落下,就是他呀,太忙。”
迟唯道:“方伯伯是日理万机,都是为了国家……”
秦教授拍了拍她的手背:“像咱们这样的家庭,不用说这些。”
迟唯眼睛一热,低下头,打从进到这座四合院里来,总算有了点亲近的感觉。
可是两个女人坐了已经二十分钟,那边方图南仍在茶桌前陪着方父和叔叔伯伯们喝茶,稳如泰山,根本没有过来招待迟唯的意思。
保姆过来,请秦教授到厨房祭灶。
秦教授一走,迟唯坐如针毡,不知道方图南此刻的冷待是不是因为已经知道,她今天和那位女学生的‘交锋’。
过了五分钟,她站起来,走过去远远朝方父道:“方伯伯,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了。”
方父是长辈,脸上挂不住,留人:“小唯,留下一起吃。”
方图南终于又起身,接过话头:“爸,我去送送,迟伯伯估计也等着女儿回去吃饭呢。”
他长腿阔步过来,迟唯只觉得,人类都是视觉动物,她怕是要为这张脸沦陷一生。
“走吧。”
胡同里再走出去,比往日亮堂。
这里有人值守,没有积雪,但胡同两侧的房顶已经堆了白色
雪花纷纷,帝都盛景,家家户户欢声笑语,女强人也要做一做同淋雪共白头的美梦。
迟唯:“国管局也没说把你们家门口这路灯搞气派些。”
方图南:“算了,就这宅子我爸已经嫌高调。”
“不是你祖上传下来的吗?合情合理,小时候儿你们家也住大院,这已经够不错了。”
两人无言。
他不提,她更不能问,小女朋友有没有告状?
方图南把她送到胡同口,看见迟家的车,便止步了。“迟唯,其实你今天用不着来这一趟。”
数九寒天,天寒地冻。都冷不过,一个变了心的男人的冷淡。
但迟唯已经明白过多争论无益,像上次那样,就算到他家里示好都没有用,她只说:“该来还是要来的,你家里还有人,回吧。”
他竟然不多留,连目送她上车都做不到,转身就走。
等不及转弯,就拨了通电话出去。
和钟玉待了几天,就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家里到处都是她的小玩意儿,习惯了你说一句话,她总能热热闹闹的犟嘴,习惯了一伸手,就能揽住的软腰和滑腻皮肤,叫他心颤。
可惜全天下人人都有家人,这一通牵肠挂肚的电话终究要落空。
钟玉瞪大了眼,所有不开心都消失,眼睛里有璀璨银河,星星争先恐后眨眼睛。
“大哥?小弟?你们几时来的?”
钟珣双手抱臂,靠在门上:“不来担心你要哭鼻子。”
她跺跺脚:“点解?!没可能。”
钟呈上前搂住姐姐肩头:“没可能啦,是我们离不开你。见不到你要哭鼻子。”
往年,钟家都会邀请民间艺人队,到钟宅上演‘大坑舞火龙’。
近百人的队伍,举着一条几十米长的威武神龙,龙身与花球皆由无数根线香组成。舞动之时,栩栩如生,火星四散,热闹异常。
这其实是红港中秋节的民间活动,但钟暨仁发话,不能‘与民争乐’,于是挪到小年前夜。
红港的小年,其实与北都并非同一天。
兄弟妹三人不用遵从小年归家的习俗,到三里屯的‘老莫’去,他们今天吃俄菜。
钟呈说,北都寒冷,战斗民族的餐食最能保证热量。
她上车前看见未接来电,条件反射要回,却想到迟唯那句:“他家密码都是我生日”,脸色一黑,只回一句:今晚不去你家。
手机往大衣口袋一揣,倔强的看着窗外。
钟珣最能把她的脉,加长轿车,足够他长腿交叠。手里公事还没停下,一边划着iPad,一边漫不经心问:“做什么?玩失恋啊?”
“才冇……”一张嘴已经露馅。
钟珣勾勾嘴角:“那就系吵架。”
大哥撩起眼皮,叩过iPad:“为什么?”
钟玉嘟嘴不出声。
“我都不晓得你拍拖,竟然已经开始吵架?阿姐,是不是这男人要不得?不懂哄女朋友开心啊。”
钟呈和钟珣对视一眼,逗她:“我看,不如那个九万……”
“谁说的!”钟玉扭过头,动作之大,连卷发都飘起来:“他就是九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