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瑾突然销声匿迹,将她与豪门大小姐“迷一样的关系”这个话题推到了全网沸腾的高点。
各种推理,各种猜测都有。
许多人认为,李若瑾是因为直播最后几句话暴露了深不可测的豪门秘事,以至于被苏家人控制了。
出身底层的李若瑾跟苏家大小姐竟然是“家人”,若不是前者是私生女,就是后者是私生女。
不管谁是私生女,都说明已经故去的苏荣轩品行有污。
对此许柔委托律师在网上发表声明,她先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家人的事情,没有事实根据胡乱猜测、造谣生事,她会通过法律追究责任。
事实上,李若瑾直播后许柔气病了。
苏染赶回娘家照顾,然而一整天许柔都呆在房间里不肯见她。
这可能是苏染长这么大,母亲对她最生气的一次了。
第二天,苏染打算还是留在家里办公,就没有出去。
十点多,许柔终于出来了。
苏染就在厅那,忙喊了声妈,过来要跟她说话。
许柔抬手打断她的话,说:“你别跟我说话,也别呆在这里,我不想看到你。”
说着她的眼睛就红了,要往外走。
苏染跟着她往外走,喏喏说:“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许柔蓦地停下,更生气了,看着她说:“你有什么错?错的都是我,如果不是我当年……”
伤人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苏染看她愤怒的样子就猜到了,没有说出的话是,如果不是她当年收养了她,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苏染只觉得心里闷闷地痛着,表情有点怔。
母亲辛苦将她养大,终有一天,母亲因她受伤了,后悔了。
看她这样,许柔知道自己的话伤到她了,有片刻难受,然而她积攒的怨气已经太多了,到了无法不宣泄出来的地步。
“言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直放任阿澈跟那个李若瑾乱搞,你也是,平时不是说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对付不了那个恶心的东西?”
“如果早早将她弄走,还能叫她搞得这样翻天覆地吗?”
许柔气红了眼,“我那时是忍着没管她,你婆婆各种哄我说好话,我想着你身世的事是我瞒了他们在先,是我理亏,所以这事他们怎么处理我都只能感激他们宽宏大量。”
“可结果呢,你们最后给我搞这一出?你爸一辈子没做过对不起谁的事,现在人不在了,反而因为你给世人嘲笑污蔑!”
许柔湿了眼角,越想越愤怒,“你生母是生了你,可她连一口奶都没喂过你,你为什么就对她念念不忘?”
“我跟你爸辛辛苦苦养大你,给你一切,就不能换来你对我们的全心全意吗?”
“她打一个电话你就过去,李若瑾要寻死你还要送她去医院,还有那个李宇澄,你对他们那么好,是不是因为我们终究不能改变一个人骨子里流淌的血脉?”
许柔心里的愤怒化成了剑,一剑一剑地扎进苏染的心里。
她也在思考,为什么她明明没想伤害养她的父母,结果还是伤成了这样。
为什么生她的女人没给过她什么情感支持,她却终究还是因这无法断掉的羁绊陷入了泥潭。
最可怕的是,从许柔说出那些话后,她能感觉到她心底一个长久隐藏的洞终于露出了形状,变得清晰,而且一度在扩大。
她才明白为什么从初二那年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总觉得心里隐隐有种东西,那个东西原来叫做恐惧。
亲生的母亲都能丢了她,这个世上还有谁不能丢掉她?
她眼睛发红,不允许自己生出这样消极的自怜的想法。
不管怎样,养她的父母给了她足够的爱,也给了她现在的一切,她不应该自怜,也不应该因为这点委屈就怀疑家人给她的爱。
她含泪扯出笑,去抱许柔,说:“哪有你说的这样……”
但气在头上的许柔推开她,“我要去找个地方静一下,现在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对你。”
正说着,阿姨快步过来,紧张地说:“太太,大小姐,几位叔伯还有一些其他人突然过来了。”
两人愣住,这会儿,前厅那里已经人声嘈杂。
许柔赶紧整理了情绪,拿纸巾按了按眼睛,走出去。
苏染神色冷峻,跟着一起过去。
看到她们过来,堂伯拿出话事人的态度,率先开口:“弟妹这些年这样瞒着我们,实在不像话呀!”
其他人都是一副同仇敌忾的神色。
许柔攥了攥手,表情很冷,“你们这样兴师动众的,看起来好像我们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平时性子柔弱,在众人面前很少说强硬的话,但是丈夫去世后,这些人时不时找个借口来打压她,现在她说话也就渐渐多了棱角。
而今日看来情况严峻,她更是下意识显出冷锐来。
但堂伯觉得他们已然胜券在握,哼笑,“事情都这样了,弟妹还想装作没事吗?阿染不是苏家的孩子,却掌握着家族企业的命运,你们这样做对我们太不负责任了!”
许柔脸颊绷紧,愠怒道:“谁说她不是苏家的孩子?她是我跟荣轩养大的孩子!”
“是你们养大的没错,可她没有苏家的血脉,就是异类,非我族人!”堂伯轻蔑地说,“她不能再担任盈喜的总裁了,这个位置应该让给苏家的孩子!”
他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没有谁听不出来,就是摆明了想要给他儿子争取这个位置。
许柔气得双手直抖,强忍着。
“我不想跟你们说,谁来管理盈喜不是你们能决定的!”
堂伯笑了声,过去坐下,其他人也都散开坐下。
“我一个人是决定不了,但是弟妹,如果你执迷不悟,我们这么多人的投票权合起来还是能影响公司一点的。”
他们坐着,许柔她们站着,仿佛这里不是她们的家,倒像是他们审判她们的法庭。
苏染沉默了许久,这时冷冷开口:“有本事就使用你们的权力将我投票出局,你们要是能够将我赶出公司,那我没话可说。”
堂伯敛了笑意,“你这丫头好像一直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许柔,你这样纵容着她就不怕害了公司吗?”
“她嚣张的样子好像这个公司是可以任由她掌控的,你看看她闹出来的那些新闻,给公司的形象造成了多大的损害,今天敢这样无视我们,明天就不会再将你这个养母放在眼里!”
许柔脸色难看,不说话。
“你们可以走了吗?”苏染眼神变得凌厉,“到我家来说着一些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话,你们是觉得很理所当然了对吧?要赶我出公司,就去走你们的程序,而不是来这里叭叭叭!”
“你!”堂伯气得起身,指着她,“行,那就别怪我们不气!”
“多折腾一点。”苏染忽然冷笑,“看谁先倒霉!”
一群亲戚顿时变了脸色。
堂伯更是一脸震惊,“你说什么?你还敢反过来威胁我们了!”
“是的,就是威胁你们。”苏染阴沉着脸,“看看是我的位置坐不稳,还是你们的先不稳!”
那些亲戚难以置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堂伯气得手直抖,猛地收回来。
苏染不缓不急,冷冷地说:“都是家里人,我们就不要逼人太甚了,你们难道以为,我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我爸就没给我留下任何的保障吗?”
一群人面面相觑,越发鸦雀无声。
“好,算你有手段,但我还是希望你记住你爸对你的恩情,好好经营公司,可不要因为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把公司拖入泥潭!”堂伯气愤地说完,拂袖而去。
其他人讪讪的,也都跟着走了。
那些人都走了,家里恢复安静。
许柔神色冷峻,不说话。
苏染犹豫了下,说:“妈,你别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就那样,伤不了我们的根本……”
许柔沉默地看了她好一晌,忽然说:“我不是不想相信你,但我最近真的有点精疲力尽,你应该体会不到我的焦虑……你可以,给我写一份承诺书吗?”
苏染愣住,虽然还不知道母亲要她写什么承诺书,但一股寒意还是侵袭而来。
“什么承诺书?”她尽量冷静地问。
“我想要你弟的未来能得到保障。”
说出这样的话许柔也很痛苦,但她这几个月来,想得越多,越害怕。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长痛不如短痛,遮掩不如坦荡。
她看着苏染,尽可能诚恳地说:“你嫁出去了,至少有言家给你遮风挡雨,可晏轻没有,如果你这个姐姐日后……”
苏染心脏猛地一痛,有如尖刀插入,这样防备的话她听不下去,她笑着打断,“妈直说就好了,想要我承诺什么?”
许柔无法再与她对视,说:“我想要你承诺将你拥有的股份赠与晏轻,我不是要你现在就赠与……可以等到……也许十年以后……但我现在需要这么一份承诺书。”
“要求是很过份,但是如果你爱晏轻,我觉得你可以做得到。”
苏染沉默了很久。
而她的沉默让许柔明显的不安起来,她看苏染的眼神变得紧张和警惕。
苏染这会儿确实是在考虑自己。
因为她感到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虽然说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可是她到了这个世界后就是他们养的,而他们也宣称她就是他们的宝贝女儿。
父亲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才将姐弟俩的股份平分。
她是在想,就因为她没有这个血脉,她就不能理直气壮地要求得到自己的一份吗?
她没有哭,眼睛干得厉害,可是心里揪成了一团。
不能理直气壮的爱,是爱吗?
过了很久,就像在深海里溺了很久,她喘了口气,终于看向许柔,“妈,我已经不是你女儿了吗?”
许柔怔了怔,蓦然捂着嘴哭了出来。
她直摇头,泪如雨下,“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真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苏染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别难过,我给你写。”
是的,她明白了,母亲不是不爱她,只是她的爱,也是有等级的,有亲疏的,有保留的。
她回房间去打开电脑,很快写了一份自愿赠与书。
很快签了名,按了手印,但没写日期。
她拿出去,递给许柔,说:“日期你自己决定。”
许柔看着赠与书,怔怔的。
她本来也是想要赠与书,但她没敢说清楚,就说是承诺书。
但苏染显然很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伤到了女儿,可也因此放下心来——她知道女儿并不是白眼狼,女儿现在还是很爱弟弟,很爱家里的。
苏染收拾了一点东西,说:“妈,我就先回去了。”
许柔红着眼看着她,眼泪流下来,想说什么,但终究找不到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