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自己内心的纠葛情绪，被身边的青岚察觉出来，又再平添烦恼。
又突然意识到，也许青岚根本就察觉不到。
遭逢大难，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但阅历这种东西，是很难被拔苗助长的。
青岚还太年轻。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沈娇问出口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青岚怎么可能会过得好？
她自己是眼睛一闭，就脱胎换骨，七年时光宛如弹指转瞬间。
但青岚的这七年，想必都是每一日都是艰难痛苦，度日如年。
“我过得还好，孟朝阳待我还不错。
我想做的事情，他一律没有不应的。
想必都是他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便来还我。
只是，我怕是得等到下辈子，才有机会去回报他了。”
沈娇听懂了她的意思。
不想说那些苍白无力的劝慰，只得转移了话题。
“陈敬是你故意引来此处的？你原是打算推他来顶罪？”
青岚淡淡笑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一双慧眼。
李云柏已经疯了，旁人再问不出什么，交给陈敬处置是最稳妥的法子。
有了他的把柄在手，他在前面担着，也不会有人会查到您头上。”
沈娇欣慰她的用意：“让你费心了。”
青岚赧然：“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您如此说，实在太让人无地自容了。”
沈娇握住她的手：“今后你我就以姐妹相称吧，这样也最为妥当。”
青岚满心欢喜，嘴唇嗫嚅片刻后，终是轻唤了一声：“姐姐……”
沈娇点点头：“嗯。”
她又望向那扇暗壁：“我们也出去吧，时间长了，他们只怕会因为着急来寻我，又误打误撞闹出其他事端。”
青岚当然说好，忙搀扶沈娇起身。
两人才站着整理好衣裙，青岚突然眸色一凝，迅疾望向一侧青石砖壁后。
沈娇也跟着望了过去，只见那头烛光微弱，黑阔的地面上，不知何时竟拖了好长一道影子。
是道人影，不知在这站了多久。
“是谁！出来！！”
青岚猛喝一声，几乎同时抽出腰间短刀。
那道身影微微动了动，开始渐渐朝前移动。
敛藏在暗中窥伺的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玉冠净面，眼眸狭长不辨喜怒。
他单手举着一只燃烧了一半的蜡烛，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对岸，静静的望着青岚。
“居然是你！”
青岚意外出声，声线难掩愤怒：“你今日不是要进宫？你为何跟踪我？”
沈娇看她的表情，想也能猜到，面前这个不知道已经偷听了多久的人，是什么身份。
孟朝阳面对青岚连声质问，只是微微露出一丝苦笑。
“李云柏深陷内宫大案，你却把他带到此处，还要辛苦瞒着我，你便觉得我就能够放心？”
他目光定定的望向沈娇，“若不是亲眼见到，我居然还不知道，原来镇国公主已经借尸还魂了。”
沈娇表情淡淡，丝毫不见慌乱。
“是我。你想如何？”
青岚只身挡在沈娇面前，一脸警惕的喝道：“你若想对公主不利，我立刻杀了你！”
孟朝阳一脸受伤，眼神中还藏有一丝明显的怨怼。
他显然知道青岚这句威胁并不只是威胁。
她是当真会如此做的。
他努力克制自己，平静的举着蜡烛缓步向前：
“这么多年你我风雨同舟，甘苦与共，我以为我们早已合为一体，心意相通。
可今日我不过是出于关心你，才偷偷跟来此处，撞见这一切。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便要如此绝情的判我死刑？
岚儿，你好狠的心。”
沈娇注意到青岚面上也十分不好过，仍然是坚定的道：“忠义不能两全，你若要与公主为敌，那便只能是我的仇人。”
沈娇劝了劝：“说不定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别这么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没有这个必要。”
孟朝阳目光终于从青岚脸上移开，落在沈娇脸上，冷哼一声：“敢问镇国公主，有何高见？”
沈娇：“此事你是什么态度？你可以先说与我知晓。”
孟朝阳冷笑：“不知镇国公主希望我有什么态度？是立刻向皇上揭发你，还是与你们同流合污？
即便我选择了后者，难道你就敢信我？”
青岚十分不满，正欲再呵斥。
沈娇则是还以他一记冷笑。
“你既然不肯先说你的态度，那我便来说一说我的打算。
其一，你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我便不能留你，此事青岚与我想法一样。
其二，当年宫闱之变，你并未直接参与其中，不是我的仇敌，所以若你有心前来投靠，也不存在我敢不敢信你的疑律。
我只要敢用，自然会全力相信。”
孟朝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听你的语气，像是想要收服我？你是觉得你还是从前那个只手遮天的镇国公主吗？”
青岚利落拔剑架在孟朝阳脖子上：“你再对公主一句不敬，我立刻杀了你！”
孟朝阳表情凝结，眸中是一盏细之可闻的水花。
“你念念不忘想要替她复仇的人，如今已经回来了，
你是否就要立刻舍弃我，舍弃与我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感情？”
青岚表情渐渐转为坚强，定定答道：“不错。当初你劝我要好好活下去，说会助我报仇。
不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我矢志不改。
如今公主归来，我自然要回去效力，共谋大业。
至于儿女情长之事，从来不在我思量之内，这点你应该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孟朝阳冷笑，忽然指向沈娇：“共谋大业？就凭她？一个区区商女？”
青岚含泪，手腕用力翻转，孟朝阳细长的脖颈处，便多了一道可怖的血痕。
血渍随着一袭玄色罗衫浸润而下，潮湿黏腻，却不易分辨得出已经受了伤。
孟朝阳受不住力，身子往后连退两步，青岚仍然咬牙紧追。
沈娇及时出手阻止，青岚手中的剑，被她打翻落下。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