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林海在黑市游荡了两个多小时。
来的时候,黑市里人挺多。
这会儿,差不多走光了,胡同里变得冷冷清清。
林海在胡同转了一圈,没碰到好货,就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一个靠在墙壁上的光头引起了林海的注意。
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有一头浓密的头发。
不像后世的人,用了太多的化学用品,三十来岁就秃顶了。
像光头这样的人,在这个年代挺少见的。
“嘿,卖啥的?”骑到光头身边,林海刹住车问了一句。
“大白、小白。”光头淡淡回了一句。
所谓大白、小白,是黑话,大米、小米的意思。
“大白多少钱一斤?”
林海不买粮食,随口问了一句。
“这个数。”
说话间,光头男竖起自己右手的食指。
“一块一斤?”
“嗯。”
“这么贵。”林海其实知道黑市粮食的价格,但还是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不贵、不贵,人家卖一块一、一块二,我卖一块算卖得便宜的。现在不买,过两天价格还要涨。”
“大白一块,小白呢,多少钱一斤?”
“大白一块你都嫌贵,小白那就更贵了。”光头轻蔑地望了林海一眼。
“嫌不嫌贵是我的事,不会因为我嫌贵,你连价格都不愿说了吧?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小白一块五一斤。”见林海有些不高兴,光头开口说道。
“要得多呢,能便宜多少?”
“你要多少斤?”
“一千斤。”
“一千斤?”
听到这个数字,光头声音的音量,不受控制蹭地一下就上去了。
“小声一点,想死啊。”林海白了他一眼。
“你要一千斤?不会拿我逗闷子吧?”光头男一脸审视地看着林海。
光头男在黑市卖粮食有段时间了,卖过最大的数量不过五十斤。
林海一次性就是一千斤,光头不禁怀疑他说的真话还假话。
光头从下到上打量着林海。
林海穿着衬衫、皮鞋,梳着油头,推着自行车,看上去气质不俗。
“你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光头问道。
“粮食除了吃之外,还能做什么?难不成拿去糊墙?”
“不是这个意思”,光头尴尬笑了一下,“自己吃要不了这么多粮食,你是单位的人,来采购的吧?”
“老哥有眼光,实不相瞒,我是红星轧钢厂的采购员。”林海顺着光头的话说下去。
“红星轧钢厂的?”光头男伸了伸脖子。
“正是。”林海点了一下头。
“我有个朋友也是红星轧钢厂的,你们厂长姓什么?”
“你这是跟我盘道来?”
光头笑笑,不肯定也不否定。
“姓杨,杨厂长。”
“嗯,没错。”
“这下信了吧。”
“信了。”
“嘴上说信了,心里未必信吧。”
“真信、真信。”
“看你表情就不像真信,喏……这是我工作证,你看一下。”
林海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在光头男面前晃了一下。
光头男看了一眼。
因为煤油灯灯光太暗,光头男没看清工作证上的名字,只看到轧钢厂几个字。
他提起煤油灯,凑近了想看清楚一点,但林海已经把工作证揣进了怀里。
“我叫何雨柱……老哥叫什么?”说话间,林海把右手伸了出去。
“我……我叫王建设。”
“啪!”
光头刚把话说完,林海就一巴掌拍过去,拍掉他手里的煤油灯。
煤油灯哐当一声掉地上,煤油灯撒了出来,火光随即减弱。
“你干嘛?”
光头大声质问的同时,弯腰捡起煤油灯。
提着煤油灯左右上下看了看,确定没有摔坏,便伸出小指头拨了拨灯芯。
快灭掉的火光,瞬间亮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光头再次质问林海。
“你什么意思?”林海反问。
“我没什么意思,打我煤油灯做什么,你什么意思?”
“你没什么意思,干嘛编一个假名字?”
“我哪有编假名字,我就叫王建设。”
“吞吞吐吐的,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还说没有编?”
“这……”光头一时语塞。
“没诚意做什么生意,走了。”林海一挥手,就要离开。
“留步、留步。”
见林海要走,光头赶紧伸手拦了他。
“小兄弟,最近风声紧,我得谨慎一点,理解一下、理解一下。”光头满脸堆着笑,冲林海拱了拱手。
光头的态度和刚才截然不同,想必是彻底相信了自己。
林海轻笑一声,“谨慎没问题,但你也太谨慎,做买卖之前干特务的吧?”
“哎哟小兄弟,这话可不兴乱讲,做点小本生意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哪里敢做特务。”
“你这可不是小本生意,最近没少赚吧?”林海眯着眼睛说道。
“养家糊口,养家糊口。”
真养家糊口的人,谁出来卖粮食啊,林海暗想。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粮食卖,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想必不是走的正路。
林海本想问问其中的门道,但转念一想,光头如此小心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把桌子下的事情告诉自己。
刚取得他的信任,还是不问为好,免得问了又被他怀疑。
“厂里现在很缺粮食么?”林海沉思之间,光头问了一句。
光头的话,把林海拉回现实,林海随口回道:
“是啊,不缺粮食就不会叫我出来采购了,如果不是要得急,我也不会来这种地方采购粮食。”
一听轧钢厂都开始缺粮,光头心中一阵窃喜。
想着过了今晚,再调一次价。
卖一块的大米卖一块五,卖一块五的面粉卖两块。
“一千斤大米,开个底价,这单生意要能做成,以后缺粮了,都在你这买。”看着脸带笑意的光头,林海说道。
“最低九毛一斤。”光头眼珠一转说道。
“我买这么多,你只让利一毛啊?”
“让一毛可以了。”
“九毛太高了,最多七毛。”
“七毛太低了,八毛五刚刚好。”光头回道。
“八毛。”
“八毛二!”
“八毛,行就行,不行拉倒!”拉扯一番,林海斩钉截铁说道。
“成,就八毛,你这个朋友我交了。”说话间,光头伸了一只手过来。
林海看了一眼他黑黝黝的手,说道:“带我看粮食去吧。”
光头的手在空中顿了两秒,随即放了下去。
“跟我来吧。”
光头招呼一声,就往前走。
林海推着车,跟在身后。
俩人借着微弱的煤油灯亮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胡同里穿行。
光头带着林海,七拐八绕地来到胡同最里面的一房间门口。
左右看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便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进来吧。”光头扬扬手。
“我车怎么办?”
林海往房间里看了一眼。
一间几平米的房间,车很难放进去。
“就放外面,几分钟,没有人来的。”
“行吧。”
林海想了一下,要是有人经过,他在房间里面听得到声音。
于是便听从了光头的话,把车停在门外。
车一停好,林海便闪身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