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学礼的老婆,跟郑学礼年纪差不多,却已经是头发花白了。

    而且,她的模样是看得见的憔悴。

    上一次看到她也是在小区门口,那个时候的她,比现在稍微好一些。见到这个女人,再闻到家里的那股味道,我很清楚,这未老先衰的样子,都是被病人磨出来的。

    我爸在瘫痪之前,人人都说我妈漂亮看着年轻。

    自从我爸出了车祸,我妈整个人都老了一圈,之前我跟她出去,别人都说她是我姐,现在我和她出去,人家直接说那是我奶奶。

    所以,郑学礼老婆伺候瘫痪的公公,心里肯定是一肚子怨气。

    见此情景,我有些尴尬。

    站在他家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对于老婆的问责,郑学礼有些不太在意。他一把将我拉进门:“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坐!”

    说着,他很自然地走进厅:“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先睡吧,这么晚了!我跟我学生,说点儿事儿!”

    郑学礼老婆听后,一把将手里的抹布扔在地上:“睡?我怎么睡?老头子又拉了一床,都是我在伺候,我让请保姆你们也不肯,这是要累死我吗?”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爸不喜欢被外人伺候,他不自在!”

    “他不自在,我就自在了!?”

    郑学礼老婆哽咽着,她正要继续说什么,这时里屋的老人哼了一声,然后喃喃说了一句话,好像是要喝水。

    郑学礼赶紧冲着屋子说了一声好,然后哄着自己的老婆,让她别生气,先把老人伺候了再说。

    郑学礼老婆虽然有怨言,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也没有掉链子。

    不过她的目光却落在了郑学礼扎着绷带的手臂上:“你手怎么了?”

    郑学礼摸了一下伤口:“没事儿,下午学校搬办公室,我划到了一根铁钉,伤口不深,没什么问题!”

    “你跟你爸,都不让我省心!”

    郑学礼老婆埋怨了几句后,便又回去照顾老人了。

    我坐在沙发上,郑学礼问我想吃点儿什么,我赶紧摇头,说刚才在郭明明家里已经吃过汤圆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其实我是吃不下。

    这屋子里的那股味道,让我很不舒服。

    在家里的时候,每到吃饭我也总是没有什么食欲。

    我妈知道我是恶心家里的味道,她总说我是白眼狼,我也知道自己很不对,但这是生理反应,我完全控制不了。

    郑学礼听后,也没有强求。

    他坐在我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突然轻声说道:“把你捡的那样东西,拿出来吧。”

    听到这话,我愣了一下。

    我赶紧抬头看着他:“郑老师,你……”

    “我都看到了,就是刚才陈祁伤我的那个东西,你捡起来了,它现在就在你的裤兜里。”

    我有些汗颜。

    郑学礼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我刚才在帮助郭明明收拾厅的时候,将这把陈祁用来伤人的剃须刀,小心地用纸包起来,放进了裤兜里。

    至于郑学礼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他现在既然都提出来了,我也不好否认,只能将剃须刀拿出来,一层层剥开包裹着的纸。

    很快,那把带着血的剃须刀,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这是一把剃头匠手里才有的剃须刀,一头是刀柄,一头是锋利的刀刃。剃须刀的刀片服、,比任何水果刀都要锋利,这要是在坏人手里,妥妥就是一个杀人工具。

    我仔细看着那把剃须刀。

    刀柄是木头的,上面手握的地方,已经包浆了。

    我在康哥的古董店里好歹也干过一段时间,这种成色的包浆,如果不是后期人作出来的,那少说也得上百年才能裹出来。

    也就是说,这东西应该是民国时代的产物。

    如果这是个花瓶啥的,还能值点儿钱。但是一个剃须刀,按照市值我估计顶多就能值一包烟钱。

    但此刻,这玩意儿的价值我没任何兴趣。

    我只是想知道,在这整件事儿中,这剃须刀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我在学校卧室里做的那个梦中梦里,在那面镜子中,陈祁就对着我用这个剃须刀割腕,当时的场景,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后来,陈祁又在这小区的花坛里自杀,自杀的手法跟我在梦中看到的一样,都是用剃须刀割腕。

    不过当时,陈祁自杀后,郭明明说过,那把剃须刀留在了自杀现场。

    后来我亲自又去了一次花坛找过,现在根本就没有那把剃须刀,我当时还以为是物业打扫清洁的时候弄走了。

    毕竟陈祁是自杀,所以那玩意儿也不算是什么杀人工具,随意处理了也正常。

    但是今天晚上,陈祁为什么手里又出现了这把剃须刀,而且还用他伤了郑学礼。

    而且,他口中念叨我们都是坏人,都必须死,到底又在指什么。

    经历了上次周轩的事儿,我很明显感觉,这一次陈祁的事儿绝对不是神智出现问题这么简单,我强烈感觉,他和周轩,在某些地方的症状很相似。

    想到这里,我头皮发麻。

    我之所以不愿意再跟着康哥干了,就是不想沾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本来以为离开寒月轩,一切就都太平了。

    没想到,这些鬼东西,还是阴魂不散。

    但是这些,都没有那个何小月可怕。她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大的能力?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想到这里,我就脑子生疼。

    我抬眼,对上郑学礼,突然间我问了这么一句话:“郑老师,这东西,你是认识的对不对?”

    郑学礼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努力保持轻松:“其实刚才,你没有想过要带我进小区,是郭明明问了你剃须刀的事儿,你才让我跟你进小区的,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郭明明说的,就是这把剃须刀,对不对?!”

    郑学礼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叹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他父亲躺着的小屋。

    他的妻子此刻正不停忙碌着,非常辛苦。

    顿了顿后,他才说道:“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把剃须刀,我是爷爷的,我爷爷去世后,就到了我爸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