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时，梁王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错到底有多严重，也才明白了自己兄长的苦心。
这事若换做是他，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问下边的官员？
那些人各个趋利避害，有几个真为朝廷做事的，到时候还不是和稀泥，搞和光同尘那一套。
想到这些，梁王的眼眶有些发酸，低头沉声道：“皇兄，我知道错了。”
杨天闻言，轻叹口气，又道：“这次出京，不要大张旗鼓。”
“现在还有时间，你和姜文山碰头，去户部的银库领了军饷之后，把你贪墨的银钱都存放在一处。”
“你是亲王，有四百护军，朕准你全带上。”
“加上搬运粮饷征发的民夫，离京时的队伍必然小不了，你自己多留心。”
“边关和京师不同，边境驻军眼中没有王爷，你想让他们服你，就要拿出真本事来。”
“靠朕的庇佑，那些军士也不会爱戴你。”
听着杨天的嘱咐，梁王的眼眶更红了，他强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一边伸手捏着鼻梁，一边低声道。
“知道了。”
“走的时候，朕就不送你了。”
杨天伸手，在梁王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又道：“希望有朝一日，你凯旋归来，朕给你接风。”
“我杨家以武夺天下，你切莫辱没了祖宗。”
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梁王胸中烈焰，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起身郑重拜倒，叩首道。
“臣弟，定不辱命！”
杨天见状笑了笑，又道：“历练是其次，你记得，命重要。”
“朕让你去边关，不是让你去拼命的，该勇武时勇武，该撤退时也要撤退。”
“别像个愣头青一样，看到敌军就追，真出了事，朕也难办。”
“臣弟知道。”
梁王再次叩首，已是泪流满面。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梁王的心是暖的。
他在兄长的话语和眼神中看到了爱护和期许，看到了只有自家人才有的那种不忍和不舍。
可笑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荒唐事，竟以为兄长会是别人假扮的。
如果他真是别人假扮的，那他杨振现在早就不是梁王了，早就被发配到不毛之地，或许干脆死在路上了。
而现在，他虽没了权柄，但却有坚实的前路，有了背负和责任，也有了成长的契机。
这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梁王郑重的给杨天磕了三个头，既是辞兄，亦是辞君。
他离开京师，兄长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恐怕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了。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一切都是形势所迫。
返回王府的路上，梁王一直闭着双眼，仔细思考杨天和他说的那些话，心里一直暖暖的。
到了王府之前，看门的小厮赶忙上前，拿出马凳，扶梁王下来。
王府管家恭敬的站在一旁，梁王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跟本王来趟书房。”
“是。”
王府书房的布置也之前一般无二，但梁王的心情却和之前有了天壤之别。
不久之前，他还在这与幕僚密谋，想着怎么揭穿假皇帝的真面目。
而现在，这里只是一间房子罢了。
坐在太师椅上，一个婢女立刻端来茶水，快步退下。
管家站在书桌前，一直微微低头，不知再想什么。
“一会把银库打开。”
梁王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道：“安排人手，把银子都送去户部库房。”
管家闻言，微微一怔，轻声问道：“王爷，全送去？”
“嗯。”
梁王点头：“本王不日便要出京，府里也不用留这么多下人了，给他们拿些银子，他们的卖身文书也都还给他们，让他们回去过日子吧。”
梁王放下茶盏，轻叹口气，道：“这王府……留些人打扫即可。”
听得这话，老管家的眼泪差点没留下来，微微躬身，颤声道：“王爷，您此次出京，能不能……带上老奴？”
梁王看了老管家一眼，抿嘴轻笑。
说是管家，其实是个宦官，他还是当初先皇在的时候就在梁王身边伺候的老仆了。
要说梁王和谁最亲近，除了皇帝亲哥之外，也就只有他了。
梁王府邸女眷虽不少，但却没有女主人，他比杨天小七岁，其实早就到了婚娶的年纪，但因为各种事耽误了。
这诺大的亲王府，看起来人头攒动，实际却是个空空的牢笼，是另一座小一些的皇城罢了。
“边关苦寒。”
梁王轻声道：“你年岁大了，不能参军。”
“况且本王是去打仗的，留你在身边伺候，算怎么回事？”
“王爷。”
管家此时已是泪流满面，跪地道：“您这一走，老奴，老奴不知何时才能和您再见啊！”
“哭什么。”
梁王笑道：“等本王立下功勋自会回来，本王还要帮皇兄治理天下呢。”
“你就好生帮本王守着王府，别等本王回来的时候，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
“老奴……”管家涕泪横流，叩首道：“一定好生等着，等着王爷凯旋的那天。”
“行了，别哭了。”
梁王轻声道：“交给你做的事情快些做，准备好了之后，派人去通知姜文山将—军，也把本王亲兵的名册交上去。”
“这次出去，本王只带亲兵。”
“老奴，尊令。”
老管家再次叩首，抹着眼泪起身，缓缓出去了。
梁王则安静的坐在书房里，看着书房中的陈设，再次陷入沉思。
王府内的仆从立刻忙碌起来，老管家带着几十个家丁打开了王府银库，在一众亲兵的护送下，将其内诸多箱子运出府邸，运往户部大库。
这些举动，自引的王府上下议论纷纷，很多人都知道，梁王要出京了。
此时，王府后厨。
几个厨子正在灶台上忙活，门外，几个女子围坐一圈，一边摆弄着手里的蔬菜，一边闲聊。
“啧啧，今儿王府的银库打开，你们没瞅见，那银子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外拉，咱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那是要拉哪去？”
“听说是往上边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