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脸上见了笑意,吴晋云心中宽慰,立刻跪地叩首道。
“陛下仁德,胸怀天下,让臣钦佩。”
“行了。”
杨天笑着摆手道:“你这马屁拍的没意思,你也不是这种人,朕还是喜欢你头铁的样子。”
吴晋云有些尴尬,抿嘴轻笑,不置可否。
他有时说话的确不分场合,也不在乎是不是在对皇帝说,这可能和之前的经历有关。
他毕竟见过皇帝最真实的一面,在吴晋云内心深处,杨天是他的伯乐和知己,这感觉甚至超过了君臣。
不过这种事,他是不可能对任何人说的。
“按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杨天示意吴晋云坐下,继续问道:“此事闹的人尽皆知,现在虽没切实证据将所有事串起来,但很多事一想便知。”
“若无官员首肯或默认,事情不会到这一步。”
“昨夜京师发生的大案,也是青衣卫查的紧了,他们狗急跳墙而已。”
有些话杨天并未明说,但吴晋云还是听的出来的。
皇帝不是问他怎么处理那些宵小,怎么颁布法令,而是问他该怎么处理那些涉案的官员。
至于为什么问他,原因也是明摆着的,满朝文臣都是赵空昊的羽翼,其他人不会真帮皇帝处理这件事。
思索了一下,吴晋云沉声道:“陛下当按法令处理,公平公正。”
“诸事查明之后,三堂会审,所有涉及的官员,陛下需给他们自证的机会,之后应杀尽杀。”
杨天捏了捏鼻梁,看着站在眼前的吴晋云,双目微眯。
这人,比他想象的狠。
吴晋云根本不在乎说这些话会得罪谁,也根本不在乎此事对他带来的影响。
换句话说,他好似不在乎他自己的仕途,更在乎如何做事。
这样的人,应当得到重用。
不过才刚刚破格提拔了他,眼下也没理由继续给他升官。
念头在脑中划过,杨天轻轻点头,道:“朕考虑一下。”
“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杨天话锋忽然一转,吴晋云怔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躬身道:“禀陛下,发现一些问题。”
“朝廷的税收,实在是太少了。”
“呵。”杨天苦笑摇头,道:“何止是少,简直是捉襟见肘。”
“你应该看了蒋高悟的条陈,这次天下税银,只有一千七百万两。”
“臣仔细看了。”
吴晋云躬身道:“目前并未发现账目问题,臣近日也打算面见陛下,详细说说此事。”
“嗯?你有什么想法?”
听吴晋云这么说,杨天来了兴趣。
对于税收的事,他已经有了些想法,只是还不能实施,若无靠谱的人选操持此事,任何好的政策,都会成为那些贪官污吏的发财路,那就本末倒置了。
吴晋云想了一下,而后开口道:“朝廷税制弊端很多,但归根结底,无非两个问题。”
“其一为源,其二为支。”
“收少而用多,税收自然捉襟见肘。”
“当下,我朝主要税收来于农税,以地划分,十收其一,当是养民之策。”
“但天下田亩多于豪绅富人只手,达官显贵囊中,朝廷亦有法度,有功名之人可以免收农税。”
“加之天下豪绅皆有隐瞒田亩人口之事,天下官员亦有上下勾连之嫌,多重相加,致使税收散乱,统计困难。”
“且我朝未收商税,两边供养边军,境内供养驻军,供养文武群臣,开销极大。”
“若想解决此事,无非开源节流。”
“臣提议,陛下下旨明示天下,改土归流,征收商税,营建民生,扫除天下豪绅特权,罢黜不发官员。”
“多举同下,不出数年,国库即可充盈。”
吴晋云娓娓道来,说话极有条理,显然之前深思熟虑过。
杨天摸着下巴,仔细的思考吴晋云的提议,改土归流,征收商税,扫除宵小,每一点都提到了点子上,也和杨天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吴晋云的提议有个弊端,现在直接下旨改土归流,征收商税,必会引发反噬,若无强硬且忠诚的官员操持,此时必会适得其反。
况且,乾元商业并不发达,其中还有很多问题,例如基础建设,例如商品流通,例如法制控制等等。
事要一步一步的做,现在想清朝老四的办法,还是为时尚早了。
但吴晋云能想到这一层,证明他的确有真才实学,也的确看到了这个国家问题的根本了。
想了一下,杨天点头笑道:“你说的这些,朕也都想过,不过现在还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
吴晋云闻言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何?”
“为何?你自己好好想想。”
杨天又笑道:“你说改土归流,谁来做?”
吴晋云怔住了,随即跪地叩首道:“臣……”
“先别说话,这才是第一点。”
杨天打断吴晋云的话,又道:“改土归流,就必须去动下面官绅的利益,你看朝中形势,哪个官员身后没有个家族,那个官员不为家里谋福了?”
“所谓千里为官只为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寒窗苦读十余载,家族一直供养,入了仕途,不为家族做事?”
“此事贸然动作,必会引的天下震动,可不是任何人都办的了的。”
杨天手指轻轻在龙案上点着,看着吴晋云,又道:“你想说你能做?”
“朕也相信你有这个决心,可做事,不是有决心就行的,还要有手段。”
“你在朝中并无根基,朕也还未整顿吏治,无法给你足够支援,你去了地方能怎么做?”
“把那些官绅逼急了,他们也会狗急跳墙,别的不说,弄一群死士夺了你的性命,此事还能做了吗?”
吴晋云闻言沉默,微微垂首。
这些事他的确没想过,可现在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现在青衣卫查个灾民的事,都弄出了惊天大案,何况他要去碰别人的核心利益,那相当于挖人家祖坟了。
那些官绅不拼命才是奇怪。
“至于商税的问题,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