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军侯纷纷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一旁的贺知章见状,立刻重复杨天的话,厉声喝道。
“陛下有旨,众军侯,脱去上衣!”
他一开口,左右众多御林军同时高声喝道。
“陛下有旨,众军侯,脱去上衣!”
众军侯闻言,再也不敢迟疑,立刻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带,只是心中疑惑更甚了。
在自己儿子面前脱衣服,这些当爹的还都有些不好意思,但皇帝的旨意如此,他们也只能听从。
不一会,所有军侯都露出上半身,将官袍抱在怀中,露出身上那一道道狰狞的疤痕。
那些陈年老伤,趴在他们已然不再健硕的身体上,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看到这些,杨天眉头皱起,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再次开口道。
“你们这些不孝子弟,再看看你们父辈身上的伤!”
“看!”
杨天一挥手,高声喝道:“这是他们为国朝拼杀的功勋!”
“你们的荣华富贵,你们身上背着的一切,都是他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这就是证明!是他们为国朝流血,为家国舍命的证明!”
此话一出,刚才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军侯们立刻挺起胸膛,好似展示军功章一样,将身上的疤痕露出来,让身旁的儿子看个真切。
看到自己父亲身上的伤,这些功勋子弟眼眶全都红了,立刻痛哭流涕。
到了此时,这些军侯终于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了。
皇帝不是在罚他们,而是在帮他们教育孩子。
平日在家中,他们教育孩子的手段无非是棍棒底下出孝子,什么时候和他们说过沙场的凶险,什么时候和他们说过自己身上的伤。
这些事他们不愿去做,也根本想不到去做。
而现在,皇帝帮他们做了。
皇帝将他们历年为家国拼杀留下的伤痕全都展现出来,展现给这些不孝的后辈看。
这些后辈身上的所有荣光,他们享受的荣华富贵,全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全都是他们这些父辈,用命换来的。
“看清楚没有!”
杨天再次喝道:“你们以为你们享受的富贵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那是你们的父辈用命换来的!”
“他们身上的爵位,那个不是用军功换的,他们那个不是驰骋沙场,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国朝良将!”
随着杨天的话,老军侯们纷纷挺起胸膛,怒目而视,好似又回到了沙场之上,回到了和敌军拼杀时的样子。
场面一片肃杀,所有勋贵子弟都直直的看着自己父亲身上的伤痕,眼中带泪,但心中却有骄傲,有自豪,也有愧疚。
和他们的父辈相比,他们算什么?
“看看你们的父亲,在看看你们!”
杨天继续喝道:“你们一个个生的白白净净,一个个高高在上,享用你们父亲用命换来的富贵,你们谁曾想过他们的不宜?!”
“蒙受父辈恩泽,不思回报,有了官职,只想着中饱私囊,纸醉金迷!”
“你们对得起浴血奋战的先祖,还是对得起你们身旁的父亲!”
“你们算什么勋贵子弟!”
杨天的话说完,众多勋贵子弟已然痛哭流涕,心中懊悔不已。
他们看着父亲身上的伤痕,自然想到了父辈的不义,再想到自己之前做下的事,一个个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你们犯下的错,若按国朝法度,全是死罪!”
此时,杨天直接开口,吓的那些老军侯面色都是一变。
但还没等他们跪地哀求,杨天再次开口,话锋一转:“按朕念在你们祖上恩德,念在你们父辈的功勋,饶你们不死。”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削去你们身上的爵位,夺去你们所有官职,发配边境,往军中效力。”
“想光耀门楣,想给你们祖辈长脸,想做人上人,那你们就自己去拼,去争!”
“是男人的,就在军中拼出个人样来!朕不吝赏赐。”
“若你们就是酒囊饭袋,是个饭桶,那就给朕死在边关,别让朕再见着你们。”
说完,杨天直接转身,看向身旁的贺知章,沉声道:“把他们的案卷全都发给武军都督府。”
“十五日后,全部出京。”
而后,杨天又看向那些军侯,沉声道:“你们如果舍不得孩子,就再来找朕说。”
“朕看在你们的面子上,可以留他们在京中。”
“但承袭爵位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朕的军中,也不需要窝囊废!”
言罢,杨天一甩袖子,转身便进了御书房院落,再也不看后面的人一眼。
那些老军侯愣愣的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纷纷回过神来,立刻跪地叩首,口中喝道:“老臣谢陛下隆恩!”
“谢陛下隆恩!”
起身之后,老军侯拉起自己儿子,劈头盖脸的骂道。
“兔崽子,你他妈不在军中混出个人样来,老子就没你这儿子!”
“艹你娘的,你小子如果敢怂,不用陛下开口,老子就打死你!”
“我刘家世代功勋,没有窝囊废!”
一众老军侯如何打骂子弟,带回家去如何训斥,又如何给子嗣安排后路暂且不说。
且说杨天折返御书房之后,直接坐在龙椅上,长出了一口气。
此事解决了,效果应是不错,之后如何,要看后面怎么发酵。
有了这一遭,河西勋贵应该都老实了,不过想让他们尽心竭力的为朝廷做事,还需要加一把火。
而这把火,就只能等到大朝会的时候烧了。
杨天伸手,轻轻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他看着好似是睡着了,可脑中依旧在想着各种问题。
一张张面孔在他脑海中浮现,很多细线连接着这些面孔,最终又联系到下方的一团乱麻中。
只是此时,那团乱麻比起最开始的时候,似乎清减了不少。
半晌,杨天睁开双眼,外面的军侯们都带着自家子嗣走了,空空荡荡的。
杨天想了想,朝身旁的小顺子道。
“去,传公孙陌入宫见朕。”
“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