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贺洲手有点抖，窝在车里，他觉得他现在开车都困难。
就是这么简单，原来就是这么残忍又简单。
贺建军见过余婉音的母亲，甚至知道她已经怀孕，所以，在后来她带着余婉音再出现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思考，那个孩子必然就是孟德的，所以，在贺建军心里，他从来不待见孟德的私生女，这可以理解。
而孟德，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不是他的女儿，因为他的女儿早就已经死了，所以，他跟孟贺洲说，他跟余婉音没有关系，用不着做什么亲子鉴定，他那也确实不是假话。
但确确实实，孟德是有个女儿的。
那场火灾是以孩子的生命为代价，才让他们从情感的纠葛之中醒悟过来。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余婉音母亲才会在火灾之后整个人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大转变。
她已经去世了，所以孟贺洲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孩子被换掉了这件事，她知道还是不知道。
以孟贺洲对孟德的了解，他更偏向于余婉音的母亲可能并不知道，他就是害怕她知道，所以才在火灾之后换了一个孩子。
那场火灾很多孩子受伤，住院，经过那么大的事情，孩子出院了变了些模样，可能她不觉得有什么，又或者，作为一个母亲，她能知道，但她接受了那个结果。
毕竟，失去的生命已经回不来了，任你再后悔都无济于事了。
在那之后，他们断了联系，她也嫁了人。
孟贺洲不知道，她来到这个城市，是一直真的以为孩子还是他们的孩子，所以必须来找孟德，还是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无力再继续抚养，却又找不到孩子的真正家人，所以带她来还给孟德。
所以孟德后面一直把她带在身边。
当然，到底如何，都已经永远成为了秘密。
孟贺洲将车窗摇下，这才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了些许。
好一会，他情绪平复了不少，然后才又拿起手机打电话。
“田江这个人查到多少了？”孟贺洲的声音里有些疲惫。
“孟总，他以前就是一个农民，很穷，生过好几个孩子，都是女孩，穷死的穷死，送人的送人，后来生了个儿子才罢休，再后来，赚的钱不够养家糊口，他跟几个人一块结伴抢劫，进去了好些年，出来之后，发现老婆孩子已经死了，老婆病死的，儿子在他进监狱没几年就淹死了，也算是报应，所以他才……想起要找以前的孩子，估计就是想要钱，想有人给他养老送终。”
“养老送终，想得美。”
孟贺洲胸膛有些起伏。
听得出来孟贺洲情绪不好，电话那头没再说话。
好一会，孟贺洲才又叹息，“行了，我都知道了，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余婉音。”
“好”，对方应下，这个电话才结束了。
孟贺洲又缓了会，启动了车子，去的是余婉音那里。
余婉音听到门口有动静的时候，很不可思议，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有贼，毕竟孟贺洲才从她里吃完饭离开的，现在没过几个小时，又出现？
但，门开的时候，确实是孟贺洲，余婉音刚好披了衣服从房间出来。
四目相对，余婉音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不太想睡，没地方可去了……”
孟贺洲这样解释，余婉音便这样听，其实孟贺洲有的是地方可去，只不过，这里是唯一有余婉音的地方。
“可是……我刚睡着”，余婉音看着他，低声开口。
刚才的动静，是直接把她从睡梦中惊醒的。
孟贺洲看着她，没说什么，自顾进门，关门，然后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孟贺洲跟她道歉，然后牵着她进房间，“呐，你继续睡吧。”
“继续睡？”余婉音看着床，又看他，失笑，“现在怎么还能继续睡。”
“那我陪你睡？”孟贺洲开口。
余婉音愣住。
迎着余婉音视线，孟贺洲又笑了笑，“让我洗个澡吧，身上有点累，想洗个热水澡。”
余婉音看着他，说好或不好好像都很不对劲。
但孟贺洲并没有真的等她回答，他将余婉音按坐回床上，帮她将被子拉了拉，便真的转身去了浴室。
余婉音哪敢真的继续睡，她的目光一直望着浴室门的方向，能听到里面已经有流水声。
很快，孟贺洲就出来了，围了浴巾，上半身没有穿。
余婉音赶紧别开目光，只能垂眸看被子。
孟贺洲走出来，很自然的像从前每一次，他自己在衣柜里找了套他自己留下的睡衣换上，然后往床边而来，半掀被子上去了。
直到孟贺洲在自己身边躺下了，余婉音才后知后觉，孟贺洲是真的又跟她睡在一张床上了。
余婉音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孟贺洲，他看起来是真的疲惫了。
她将灯关了，自己跟孟贺洲并排躺着，躺了几秒，又下意识转身面向孟贺洲的方向。
孟贺洲没睁开眼睛，但是伸手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
余婉音没敢拒绝，也没敢动，但能感觉到自己被孟贺洲的气息包围着。
“你没事吧？”大半分钟，她才小声问话。
直觉告诉她，孟贺洲可能心情不好，或者心里藏了事，他的反常余婉音能捕捉得到。
“没事，就是突然觉得，他这个决定倒是没错。”
孟贺洲将她拥的更紧了一些，声音也是闷闷的。
孟德这件事倒是坚持对了。
之前，孟贺洲很不情愿也不理解，不愿意余婉音留在孟德身边。
可是，如果真的不让她留下，她能去哪？
她前半辈子已经够苦了，孟德不把她留在身边，那她的下半辈子可能也还要继续苦。
当然，也许孟德是真的将她当成自己女儿的替身。
那个孩子是无辜的，葬送在大人们无休止的贪恋和对错之中。
那才是他的妹妹，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都苦，余婉音也苦，他那个没见过面的妹妹也苦，错的都是大人，而结果却全都由无辜的孩子来承受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婉音好像能感觉到有湿意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