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万两?”江娇猛地站起身来,气的在屋里踱步:“这千金阁的掌柜还真敢开口!”
“他们难道不知我是冀王殿下的人?”
碧玺看她一眼,缓缓道:“应当就是知道您的身份才会如此的。”
谁不知道那千金阁跟东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江娇还上赶着用冀王府的名头去请厨子,人家肯答应就不错了,不过一万两而已,碧玺觉得要的还少了些。
反正这宴是江娇要请的,走的也不是公中的帐,她没必要说那么多。
江娇垂下头,有些懊恼:“都说那千金阁是萧昭手下的营生,可这两年萧昭哪里跟千金阁来往过,怎么你们就笃定这是东宫的营生了呢?”
碧玺扫她一眼,心道果真是没见过世面小家子气。
你见过哪家幕后的主人家抛头露面的?
她轻嗤一声,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儿又成了宽慰江娇的话:“姨娘不必担心,您嫁进府里带的嫁妆那样丰厚,若真是要请厨子,想来也是够的。”
江娇有些恼,想问这难道不能走公中的帐吗?
可又怕碧玺看轻了她去,于是一咬牙,道:“拿库房钥匙,把银子送去。”
碧玺点头,笑着恭维:“王爷若是知道您这般为他着想,定是欣喜的。”
江娇眸色微凝,自围猎后沈荣宁便称病不出,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
沈荣宁是萧崇楷的亲生母亲,沈荣宁对萧崇楷的前途都不记挂了。
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对萧崇楷的事上心?
看着碧玺的脸,她缓缓道:“我对王爷之心,天地可鉴。”
碧玺一愣,微笑着点了下头。
......
帖子是以萧崇楷的名义下的,江老太太病着自是来不了,让江娇意外的是江淮居然来了。
她欣喜的上前迎着父亲兄长,伸出的手被江淮避开,江娇一愣,低声唤了句:“大哥哥......”
江淮往日意气风发,登门为他说亲的人不知把城阳侯府门槛踏破了几个。
可自从那日被陛下斥责以后,江淮肉眼可见的消沉下去,清隽的面容此刻毫无血色,江锦安那一刀,似乎抽走了他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从里到外透出麻木之感。
江娇都有些不敢认他。
江远兴打着圆场,问起江娇在冀王府过得如何。
江娇笑着一一应了,视线落在江止身上:“二哥哥。”
江止神色有些尴尬,极轻的点了下头,跟随江远兴走了进去。
江锦安与城阳侯府割席,而今江娇嫁入冀王府,谁亲谁疏,江止心里还是清楚的。
众人自席间落座,有女使上了茶点来。
这千金阁的糕饼是秣陵城做的最好的,江远兴嗜甜,江娇费这番功夫也是想讨好江远兴。
糕点一摆上桌,江远兴眸色顿时温和了不少。
“娇儿费心了。”他方才瞧见有厨子在后厨忙碌,此刻见这糕点温热,便知是江娇请了人来家中做的。
实在是废了一番功夫。
江淮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让江娇摸不准他的脾气,也不敢说话,只把视线投向江止。
看着眼前的玉灵芙蓉糕,江止眸光暗了又暗。
这是他从前在千金阁常吃的,如今已经许久没尝过了。
熟悉的糕点入嘴,江止只觉分外苦涩。
他前日路过千金阁,曾远远瞧过裴静怡一眼。
她还是那般的飘逸出尘,如月下仙子一般皎皎动人。
江止垂下眼皮,哀伤涌上心尖。
“父亲。”江娇瞥了眼萧崇楷,起身对江远兴道:“这次请父亲与兄长们来,实则是有要事相求。”
江远兴抬眉,看向萧崇楷。
一直没什么动作的江淮在此刻也抬起了眼。
他淡淡看向萧崇楷,唇边沁出一丝冷笑。
被江淮这样看着,萧崇楷觉得有些不自在,可他相求的是江远兴,又不是江淮。
江远兴也不欲拿乔,正想问是何事。
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江淮厉声打断:“父亲!”
江远兴被江淮这一声唤的回过头去,有些不悦:“何事?”
江淮站起身,四下打量着周遭来往的奴仆,声音却没有半分的克制,朗润的嗓音清晰的进入众人耳中,他道:“冀王殿下私下宴请朝廷重臣,这是否算是结党营私啊?”
“你在说些什么!”江远兴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道自己这个儿子为何今日改了性子,竟答允同他一起来赴宴!
往日江淮看见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单今日转了性子。
他早该觉得奇怪的!
江远兴那个悔恨啊!
他当时就不该带江淮来的!
见萧崇楷脸上沉了下来,江远兴连忙道:“殿下恕罪,小儿是吃多了酒糊涂了,殿下勿怪,今日分明是殿下体恤老臣思女心切,才特意设宴款待,并非小儿口中所言那般。”
萧崇楷脸色好看了些,江娇早因江淮那句话面上血色尽失。
正想着让人把江淮带下去,却听得江淮道:“我江氏一门忠于陛下,乃是纯臣,父亲心中清楚!”
被江淮这样死死盯着,江远兴额上汗都冒了出来。
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儿子了。
江淮的言下之意就是,若是他敢私下里答应萧崇楷些什么,江淮便能不顾念父子情分,把江氏一门送向抄家灭族的路。
江淮一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江远兴叹着气,双手紧握成了拳。
分明是陷入两难境地。
“爹爹!”江娇上前,轻轻拉住江远兴的衣袖,眼神殷切的看着他。
萧崇楷同样也在望着江远兴:“岳丈大人!”
这一声岳丈大人唤到了江远兴心坎上,他拧了拧眉,看着江淮被带走的身影,到底是撩袍复又坐了回去。
宴席散后,江娇面色黑如碳色。
虽说江远兴并未一口回绝萧崇楷,可萧崇楷这顿饭吃的明显不悦,江淮给她弄了好大个没脸,席上萧崇楷甚至都没有笑过。
席面结束便匆匆离去了。
江娇捂着脸坐下来,无声的落了泪。
碧玺在一旁看着,命人将席上所用的东西撤了下去。
近一月,萧崇楷都没有进过江娇的屋子,江娇夜夜独守空房,这次本是想借着自己娘家让萧崇楷对她上心些,可谁又能想到竟被她嫡亲的哥哥给搅毁了呢?
萧崇楷出了府便直奔宫里。
说起来,自从燕山围猎后他便不曾见过沈荣宁了。
沈荣宁日日称病不出,连他也拒之门外。
萧崇楷急于拉拢江远兴正是因此。
萧崇楷走后许久,江娇才起身回了院里,才落了座,便有千金阁的人登门。
“姨娘先头付了银子,我家东家知道姨娘是大户,特地命小的给姨娘送些东西来。”
屋外,有女子说道。
江娇拧眉,本不想理会的。
可想到自己到底花了一万两真金白银,还是把人请了进来。
只见那女子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恭恭敬敬的放在桌案上,那托盘被红布盖着,瞧不清下头是什么。
春兰放下东西便退了出去。
江娇只觉方才送东西那人眼熟的很,可就是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
她掀开那托盘,只见里头放着一碟子糕饼。
是千金阁最便宜的桂花糕。
牙关一紧,江娇气的把盘子推了出去:“敢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这千金阁背后的东家是想死了不成?”
说着,江娇忽然想起了什么。
方才来送东西那人,她曾经见过的。
在清梨院里,她跟在江锦安的身边——
碧玺的话在耳边回响,千金阁背后东家与东宫关系密切,而与东宫,与萧昭最要好的,不正是江锦安吗?
江娇骤然反应过来,那千金阁!
是江锦安的!